她含着那颗糖,垂下眼皮快速调色,玫瑰自然干枯后的甜香,一点点晕染在空气里,给幽寂的深夜徒增几缕朦胧的暧昧。
遥远的海浪声,变得喑哑失真。
肖因盯着那张脸,手里的画笔无意识颤了下。
她定了定神,在空白的纸页上,落下第一笔淡痕。
画画的人,专注力自然全在自己的模特身上。
她灼热的目光,慢慢从他的轮廓,骨骼,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中抚过,像是要把这张脸烙在心底。
如有实质的视线过于露骨,江沥生出一丝不自在,刚把腿搭上膝盖调整坐姿,就被她出声制止。
“你别动。”
他微微一滞,烦躁地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不看总行了吧?
肖因自然发现了他的不专注,但她这次没再制止。
她垂下眼皮,笔尖飞快,明明记住的是这张脸,脑海里重组出的,却是另一张轮廓。
暌违的拨云见雾感。
像是踽踽独行很久后,终于窥见一丝天光。
她平复了好几次呼吸声,才加快笔触,粗略地勾勒出记忆里的轮廓。
刚放下笔,准备换一支,对面听到动静的家伙,饶有兴趣地掀开眼皮。
“初稿打好了?我看看像不像。”
肖因眼皮一跳,居然生出几丝心虚感,故作镇定地遮住画:“你坐好。我画油画从来不打初稿,画完再说。”
顿了顿:“作为报答,明早请你吃早饭?”
……
夜沉凉如水,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沙沙的笔触声,和水桶里被搅浑又逸散开的波纹。
肖因如释重负地放下刮刀,怔怔地盯着画架上,那张放大的脸。
画上的人停留在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未蜕完的浅金发璀璨耀眼。
清隽眉目间,笑意却温和柔软。
直直与她对视的黑瞳,里边光华灼灼,是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确实是许暮。
几乎是一瞬间,肖因拿笔的手垂下去,视线模糊成片。
额头抵着画架,她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无数尖锐的记忆碎片,骤然齐齐刺穿她。
钉入血肉,绞成碎渣,剧痛感沿着神经末梢遍布全身。
肖因的后背绷直,浑身颤栗,咬着牙才能忍住那股钻心痛。
她企图去看清楚,碎片里的每一张脸。
但不过转瞬间。
记忆如同摇摇欲坠的危楼,噼里啪啦地轰然倒塌,被迸溅的火焰烧成灰烬。
迅速褪色成原本焦黑的模样。
混沌中,好像有人在尖叫:“着火了!”
也有各种嘈杂的议论将她湮没:“太惨了,听说这一家都被寻仇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