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去瞧的料子到了吗?”
“早备好了,等柳姑娘来了就置办衣裳。”
“每日的木炭吩咐下去了吗?”
“吩咐了。”
“往我院儿里调几个机灵的丫头,要活泼些的。”
“是。”
“……算了,调一个便够了。”
“……是。”
青凌瞧着自家少爷,没忍住开了口:“少爷,柳姑娘的屋子和日用都已准备妥帖,您别太紧张了。”都在一个院里,总不会有人能在少爷眼皮子底下苛待了柳姑娘去。
“你从何处看出我紧张了?”
“……”青凌不作答,只是看着蹲下身把路边的石子儿都摆整齐的凤遇竹,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
等到第二日柳烟桥进凤府的这天,定好了时辰,凤遇竹虽一直想早些将她接进府,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思虑着柳烟桥与一众姑娘告别定是有不少贴己话要讲,所以也就没有急切着提前赶到。
醉春阁内也不出凤遇竹所料,柳烟桥是醉春阁的老人,这一声声“姐姐”也不是白唤的,这些姑娘进醉春阁时,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八九岁,哪个不是柳烟桥带着长大的?别家青楼的老人儿,不挤兑新来的就算烧香拜佛求来的,哪有像柳烟桥这样护着新人儿的?又是这么些年头,说是把柳烟桥当亲姐姐也不为过。
姑娘们泪眼婆娑,纷纷送上自己的饯别礼,柳烟桥一一嘱托完,回了房。
“都交代完了?”柳烟桥刚刚进屋,胡沁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一如既往操着一口懒洋洋的语调,“你走后,这些丫头,怕是好一阵才能消停下来。”
这一句柳烟桥也不知接什么话才好,索性也就没做什么言语上的回复,静默半晌,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胡沁思手心,里面是她这些年在竹苑赚取的全部银两,她担忧的神情染上几分复杂,说出的话似乎是在心中绕了好几个圈才出口:
“我走后,你要好生照顾自个儿……莫要学昨日那般……”
“……”没有推脱,胡沁思捏着手里的信封,并没有立刻接话,她垂下头,长长呼出一口气,语调不似往日吊儿郎当,“对不住……”
“叫你今儿走前还得挂心我。”
“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像你了,”柳烟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语气一如既往柔和,却夹着几分无奈,“我又岂只是今日挂心你?”
她无声地叹出一口气,眼睫也垂了下去:
“这么些年了,沁思……”
“心儿走了多少年,你就困住了自己多少年……”
“比起那些小丫头,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胡沁思缓缓别过脸去,不再看她那双盛满忧心的眼睛。
柳烟桥见她这副模样,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支竹笛,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又绕到胡沁思面前:
“这支竹笛,六年未见了。”
“沁思,你告诉我。”
“再见到它,是幸……还是不幸呢?”
是你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柳烟桥……”胡沁思终于开了口,她的脸沉进阴影里,叫人看不清,语调却是透出一丝轻松,“人,终归不会日日荒唐的。”
“你别忧心我,也别像昨日说些什么要留下来或是带我走的蠢话,这些,我昨日已同你讲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