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妻哭,曲老太爷心中也不好受。
任谁,不求付出的帮了自个妹妹妹夫一家这么久,到最后,他有难了,难得开口相求还被回绝,又不是圣人来的,怎么可能心无芥蒂。
轻轻拍着老妻的背安抚,“别哭了,事既至此,也只能怪从仁他自己不争气,非要知法犯法,福云那边,有叶家打点,我再送点银子帮衬,想必他也不至于受太多的苦。”
曲姚氏点头,心中却是对自个的小姑恨到了极点。
早些年叶家不曾发达时,曲家为了帮叶老太爷打点前程,那银子似流水一般的用掉了,后来叶府发达了,却没提携过曲家半点,这也就罢了,早些年曾经口头上允诺的两家再次结亲,就因为叶朝阳入仕,说娶商户女会毁了前程,她也就不提了,当没这回事,可这一回,只不过是让叶家在皇上面前求个情,他们都不肯,这样忘恩负义的亲家,她也不屑要!
叶府,难道就认为从此以后,没有求着她曲家的时候了吗?
夜幕降临,大雪依然飘个不停,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提刑司,昏暗的灯光将整个提刑司衬得愈发阴森。
铁栅栏里,叶朝峰坐在稻草垫上,看着墙角跑来跑去的几只丝毫不怕人的老鼠。
不知道那小姑娘可有找到沈老弟?
那小姑娘,拿到账册之后,想做些什么呢?
由晋阳进京的一路上,百无聊赖的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算计人心如他,也猜不透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秘辛,又所图什么。
不过,虽然不知道那小姑娘究竟想做什么,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小姑娘答应过的,会护他妹妹妹夫一家此生平安。
‘咣’一声随着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脚步声传来,他侧耳细听,估摸着至少有十来号人,被关得久了,又一直处在黑暗之中,他的听力倒比眼力要强得多。
那些前夜前来的人,想必是要来审问他了。
这样想着,他却没有丝毫去看来的是哪些人的念头,只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头,看着那几只还在跑来跑去觅食的老鼠。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灯光也愈来愈亮,终于,当脚步声停下,那光也亮到习惯了黑暗了的他有些不适应的时候,他便闭了闭眼,等觉得适应了才朝铁栅外望去。
当那明黄的龙袍映入眼帘,他也不曾有丝毫的动容,只静静的招眸看过去。
建元帝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牢中面色淡漠的叶朝峰。
当年是他亲手提拨此人为靖州布政使,却没想到此人居然辜负君恩,做出这样的罪行,这让建元帝心里,很是不爽。
就像是,他这个皇帝实在不是慧眼识人的伯乐,所以才会提拨了这样一个贪赃枉法之徒为二品大员。
更别说,这个阶下囚,还不像别的犯官一般,一个犯官,到了此时见了他这个君王,不是应该跪倒在地痛哭求饶吗?
可他呢,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个皇上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般。
这更让建元帝心里不爽。
他挥手,夜郡影会意,上前打开铁门,抓着叶朝峰的胳膊走了出来。
早有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建元帝撩起龙袍坐下去,看着被夜郡影按着跪在地上的叶朝峰,挥手道,“全公公留下。”
夜郡影听懂了,先用铁链将叶朝峰捆牢实,尔后一挥手,簇拥在建元帝四周的锦衣卫和御前带刀持卫皆随着夜郡影退出了牢房。
偌大阴森的牢房里,只剩三人。
“叶卿家的供状,朕看过了,叶卿家难道没有想补充的吗?”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叶朝峰,建元帝威严的声音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震慑。
叶朝峰轻轻摇头,“罪臣知道的,都已经写在供状上了。”
建文帝眸光晦暗地盯着他,嗤笑一声,“叶卿家是当朕是个昏君不成?买卖矿场这样的罪孽,仅凭叶卿家和几个四五品地方官员,便能做到?朕劝叶卿家从实招来,免受那皮肉之苦。”
叶朝峰依然摇头,“皇上,罪臣这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夜大人各种刑罚,罪臣深知其中之苦,所以才会将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罪臣,已无所瞒也并无所瞒。”
全公公的身子悚了悚,提刑司用刑的手段,他可是了解得很清楚的,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建元帝一噎,夜郡影是他视为心腹之人,他自也清楚夜郡影拷问犯人的手段,倘若叶朝峰是受不住夜郡影的拷问才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那难不成,真是他想得太多,真只有那几个官员牵连在内?
罢了,他今日前来审问叶朝峰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眸光一闪,建文帝又道,“叶卿家,朕再问你一次,只要你从实招来,朕可饶你不死,亦可免去你满门抄斩之罪。”
叶朝峰抬头,眸光中却是一片惊疑地看着建元帝,他犯下的罪,他早知道不可饶恕,可皇上的话,显然有言外之意,皇上他,不惜以饶他一命赦他满门抄斩为诱饵,这般用心良苦,皇上他——究竟想让他说什么?又或者,皇上他——究竟想从他这里听到些什么?
他的惊疑,看进建元帝的眼中,却让建元帝理解成,因为自个要饶他不死赦免他满门抄斩,所以叶朝峰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