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信,”玉映从仆人手中接过大氅披上,说道:“如今朝廷是何种态度,我也不知晓,还是留个心眼,别把身家都赔进去了。”
洛元秋颔首,与玉映一同下楼,快到大堂的时候,她突然问:“此事天衢知道吗?”
玉映道:“我师父早知道了,这事便是他授意我去办的,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看看如今司天台与太史局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说话间两人绕过一面镂空的玉屏风,玉映手中多了一盏古朴的烛台,洛元秋多看了几眼,道:“这是阵枢?”
玉映点头,取来灯罩罩住,答道:“吹灭烛火,法阵就会生效,最少能困住他们一个时辰。不过有你在此,我想有没有这法阵都是一样的。实在不行,你就出手将他们都解决了,如何?”
洛元秋摇头:“我只杀傀,不杀人。”
玉映道:“不用杀人,打晕了就成。”
洛元秋心思不在此处,随意点了点头,道:“再说吧,能不动手就尽量别动手,无论是司天台还是太史局,真要打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这大堂中原是舞姬跳舞的地方,客人们来此喝酒,只需一面屏风,就能挡住别人的视线,却又不妨碍被玉映包下,他不许外人入内,一干舞姬乐师无地可去,这大堂便空了出来,正好用作谈事。
四周灯盏灭了大半,只有中间这一片地方悬着几盏。仆人铺开一块花纹华丽的地毯,摆上桌几,玉映席地而坐,洛元秋在他身边坐下,听见脚步声渐近,心跳不由加快。
她将白纱理好,将自己拢在其中,如此一来,旁人既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身形,但她却能透过这纱打量别人。
万事俱备,一行人进到大堂中,洛元秋按住发抖的手,抬头看去,竟然有些雀跃与欣喜。
领头的果真是个女人,洛元秋辨不出她是否就是景澜,只能静静等着她开口说话。
玉映一挥手,打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将此方天地彻底与外隔绝开来,这是以防有人窃听。他彬彬有礼道:“景大人。”
为首的女人身着玄衣,乌发如漆,用白玉发冠束起,答道:“玉少爷,我已看过你的信了。”
当真是景澜!洛元秋心跳的飞快,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玉映道:“想来在南楚发生的事,朝廷也应该有所耳闻。如今傀越来越多,倘若放任不管,只会有更多的人被化为傀,供冥绝道驱使。”
景澜却道:“我对你们的事略有耳闻,在前台阁宋天衢的主持之下,玉家出钱财物资,修道之士出力,暗中追查冥绝道的踪迹。你们将此举称作是追猎,没错吧?”
玉映微颔首,他虽然年少,但与景澜对视时却毫无畏惧之色,泰然自若,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他思索片刻,答道:“看来景大人已经都知道了,那也不必我多说。追猎并无甚么领头人,就连玉家也不过是出些银子罢了。众修士肯为此费力,皆为抵御冥绝道,还望大人知晓。”
他的手轻轻握住烛台,道:“所以,无论我与大人说了什么,都是做不得数的。”
景澜笑了笑,兴致盎然说道:“玉少爷做不了主,那今日你我还有什么好谈的?”
玉映脾气暴躁,容不得一点怀疑,当下就要发作。洛元秋适时按住玉映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她这么一动,倒把景澜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景澜问:“这位是?”
玉映不料她突然发问,仓促间毫无准备,答道:“……这是家姐。”
洛元秋顺势欠身,景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洛元秋全身被笼在白纱内,也不怕她认出自己来,当下镇定地坐着。
“你竟然还有个姐姐?”景澜仿佛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又将视线转向玉映,说道:“不如开门见山,敞开谈一谈。”
玉映沉声道:“谈什么?”
景澜道:“你并非代表玉家而来,抛开玉家不谈,归根究底,不过是你手下的那些修行之人不愿被编入朝廷。或是因为前事心存芥蒂,或是仍想在江湖之中逍遥快活。总之一句话,你们追猎归追猎,勉强愿意与朝廷合作,但却不想受到约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