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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第1页）

复陆珩抬头，将目光从方才那一抹瘦弱的身影移开。

近在咫尺的复陆康德温和亲近同他在说话，复陆珩淡淡回应，手指勾着马鞍皮鞘里的一柄长剑，一拉一合中，剑锋微冷，他几乎用尽力气才控制住不将这把剑刺到身旁这个男人身上。

十一年了。他再次回来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幕，郭尔特河旁，他带着父亲仅存的旧部驰援，埋在雪地里的骑兵冲出，雪白的阵旗上鲜血淋漓，而最上面的，便是那个女人的头颅。

那一年，复陆康德诛杀了自己和大燚最后的牵绊，大燚最后一个小公主，他的侧阏氏，划清了都城叛乱的界限，聚齐了混乱的人心。

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的痛楚，心脏仿佛被铁蹄踏碎，他淡淡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当他终于提着长刀孤身走进北都城的时候，整个都城只剩下一个复陆族人。

复陆康德站在高阶上俯身看他。

他听见那个男人说：“她死前，我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要我把这个给你。”

他拉弓，箭簇尾部缀着一枚玉珩。

锋利的箭簇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个玉珩的温度。玉珩温润，光滑冰凉。无数次的触碰，让玉珩很多地方已经没有了弧度。

很多年前，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了，那个偷跑的小女奴在饥肠辘辘中顺走了他的玉珩，被她发现，她红着脸凶巴巴说：“我不是偷，我这是，是捡的。我回了家自然会还你。”

而那时候小女奴问他的话，却再也没有机会回答。

他睁开眼睛，午后的阳光正好，冰冷而明亮。

大君已到了宗庙前，身着重铠的武士们齐齐分列两旁以军礼相见。

西门列和甯邑大将以头触地，大君伸手扶起两人，两人再拜，却不得不随着大君的力量起身。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前一世，因为对权利的疏远，同样对这个父亲并不算亲近，虽然父亲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但父子之间特别是父亲看他的神色，总是让他感到隔阂。

大君年近四十，身量提拔英武，有复陆家典型的浓眉和英挺的鼻子，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又如郭月特湖一样深不见底。

他目光缓缓扫过身后的人，淡淡笑着：“两位将军辛苦了。诸位辛苦了。”

号角声陡然而起，坚硬的庆鼓开始敲击，肃然的铠甲声中，马蹄声起，嘶鸣狂啸，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了狂热的模样。

——庆鼓响起，这预示着马上就要开始献俘礼。

将士们转过头去，目光灼灼看向跪着的俘虏和那些沉重的木箱。

按照惯例，行过献俘礼后，便会在金帐国的岳明池廷上明码标价半赏半赠。大燚柔软的山水养育出来的女人，自然别有一番不同的滋味，而能一路押解走到这里的，正好又磨掉了锐气。

既好拿捏，又乖巧听话。

大燚国珍贵的龙涎香和其他香料在池廷水台上的明帐里随意燃烧，像廉价的烛火。

大君坐在兽皮铺就的高位上。西门列和甯申在前，左边都是本次居功甚伟的大将，右边是以四王爷为首的金帐国贵族们。他眯着眼睛看下面的跪了一地的女人男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喜乐。

这些从大燚远道而来的俘虏，神色麻木张煌，方才那白~皙的族姬并几个面貌相当的少女被郑重其事放在最前面。这是西门列专门留下送给大君的礼物。

谁都知道，大君曾经最宠爱的一个侧阏氏就是大燚人，还生下了最受宠爱的九王子复陆珩，这个金帐国最得宠的小王子长得极肖其母，容貌俊美，自小~便被送往大君的旧部生活，回来不过数月。

侧阏氏半年前病逝后，大君便再也没有纳新人。

后宫空虚，正当盛年，其他几个部落和大姓送来的女人却被大君分赏给了其他贵族和王爷。

所以这一次南下，贴心的西门将军特特留了心，从年貌相当的少女中留下了这个族姬和其他几个年貌相当的族姬。

大君的目光从下面几个少女身上面无表情滑过，在最边上的族姬身上停了一眼。

那少女身子一颤，更低低下了头。

西门列上前回复：”这次出征，出动白狼部、红山部、黑豹部、凿齿部、青丘部、巫献部共计六个部落骑兵二十万，三月突破大燚国都，击溃大燚铁甲军十五万，斩杀溃军三十二万，敌将三百余人，俘大燚皇妃公主、宗亲贵族、优伶技人共计四千五百。”他眼眸带着淡淡的喜悦，“自归南河一带十八州尽归于金帐国。金银器皿及丝物重器合计三百余车尚在押解路上。”

大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