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慧低声应下,与白兰一起将瞿氏先送回房,然后才去安顿随行。
赵锦灵早就按耐不住了:“母亲,听说安王府是整个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宅邸,又大又漂亮,我都等不急要去瞧瞧了!”
白欣慧哪里有她这么不知愁滋味,她叹了一口气:“你少惹麻烦我就万分欣慰了。我再与你说一遍,安王府那边,一切听你外祖母的安排,咱们这一趟可不容易,若是因为你犯浑毁了大局,那可就不是挨板子能抵得过的。”
赵锦灵撇撇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欣慧作势要打,赵锦灵抱头鼠窜。
与女儿闹腾了一阵子,白欣慧匆匆收拾,前去见母亲瞿氏。
瞿氏正在泡脚。
人年纪大了,总会有许多保养的法子,这一路过来,瞿氏几乎每晚都会央人送热水来泡脚,放上配好的干药材,泡发之后满屋子的药味儿。
“母亲。”白欣慧走到瞿氏面前,见瞿氏已经泡的差不多,顿身伺候着瞿氏擦脚穿鞋袜。
等忙完这些,瞿氏闭着的眼缓缓睁开,“锦儿安顿好了?”
“是。”
“这孩子被你夫家宠得过了头,若是在我跟前教导长大的,绝不会是这个模样。”
瞿氏对赵锦灵并非没有祖孙之情,否则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一房的前景,千里奔途。可是赵家将赵锦灵宠得太过,性子一上头便没有分寸,加之赵家也上进不到哪里去,这孩子的眼界还是太窄,看什么都只看到的眼前的好处。
这样是走不长久的。
白慧欣没敢说,赵家之所以这般善待她们母女,哪怕她只生下锦娘一个女儿,郎君也未曾纳妾,仅仅是因为她生母瞿氏,是洛阳城那位安王妃的正牌嫡母,而她,是安王妃的嫡姐。
这么多年,白慧欣其实很怕想起这个庶妹。当年发生那件事后,她做梦都梦到白若音一身是血,拿着斧子打砸祠堂,要整个白家都陪葬的凶狠模样。多年过去,她既依恋这庶妹的身份给白家带来的好处,又痛恨这身份的高贵给她的压迫。
“我说过多少次,别让我瞧见你这个样子!”瞿氏眼锋凌厉的盯着白欣慧:“你是她的嫡亲姐姐,难道要用这副杀人放火后恕罪一样的表情站在她面前吗?”
白欣慧矢口否认:“女儿没有!”
瞿氏没好气冷哼一声,显然是对这个解释不买账。
白欣慧咬咬牙,试探道:“如今已经来了洛阳,母亲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瞿氏双眼半阖,眼角下塌的纹路让她的眼神多了几分阴鸷,看着死气沉沉。
“走?走去哪里?”
“自然是……”白慧欣语塞,自然是安王府啊。
瞿氏挑着嘴角笑了一下:“白兰好歹照顾了那董家丫头一路,你可见过她踏入安王府半步?不一样是被冷在这客栈里,问也不问一句。”
这倒是。安王府不待见白家的人,一向是陌路不识的。
可是白家二房如今只剩她们这些女流之辈,连个能顶事的男丁都没有,不似大房那头,本就掌着家,大夫人陈氏和妾侍胡氏更是能生,眼下家中底气最足的便是他们一房。
若不再寻出路,恐怕瞿氏晚年凄凉,同样的道理,赵家见她们母女二人再无可倚仗的,她和阿锦的日子也会天翻地覆。
“女儿就是怕……怕她还恨我们,要闹起来,可就收不了场了。”
“闹?”瞿氏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你凭什么觉得,她到了今时今日,还敢像十几年前那样闹?”
瞿氏坐在床上盘起退,沉沉道:“十几年前,她还是个黄毛丫头,身上没有胆子和责任,全凭一股冲动愤恨,为了她娘能闹得天翻地覆,叛祖逆宗,可她是吴氏那个贱妾生的,总脱不了吴氏的影子。而今,她为人之母,又框着那样一个身份——”
瞿氏摇摇头:“她不敢的。”
“为人儿女时,父母健在,即便是浑上了天,也总有人再更上一层处为你撑着,总归不害怕。有些道理,非得上头空了一处,自己有了那身份,才会真的明白。”
瞿氏随手拿过枕边的一串佛珠在枕边把玩起来,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当年的事情闹得再大,风口浪尖时都能压下,时过境迁后还能再翻风浪?即便翻起,这势头也是向着我们的。”
白欣慧还是心有余悸:“可她定还是恨着我们的。”
瞿氏笑了:“慧娘,人终归是要朝前看的,她对白家的恨,只会将她禁锢在过去止步不前。这份恨,根本比不上她对权势和身份的眷恋。她再起风浪,波及的只会是她的两个儿子。她不会用自己的名声,来让人戳着孩子脊梁的。”
白欣慧拧眉:“可是她当年已与白家断绝关系,郎君也逐她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