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才良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老生常谈:“厉沉,以你之才,若正正经经去选拔,这官衔早该落下来了,仅凭这次受伤,就能在将作监中记一大功,可你偏不,操着当爹的心,连一个字儿的俸禄都拿不到,何必呢?”
高才良此话一出,其余四人又都露出同样的惋惜来。
说起来,他们也是自小要好的玩伴,论出身,萧武是他们中最高的,安王府的嫡子,可是他既没有架子也没有脾气,不仅随性,而且重情守信,这十分难得。
大缙如今的官员,基本上是在士族门第中对适龄男子进行选拔,只要经过了考核便能入朝为官。
萧武的年纪,早已经可以参加选拔,如他亲生兄长那般。但是他也不知犯了什么逆反的毛病,怎么都不肯去,至今为止还是无官一身轻。
但他天资聪颖学会贯通,不管学什么总是能很快上手。
因着趣好相投,其余四人成年甄选时,便目的明确的朝着将作监而来,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一番努力后,总算圆满。
虽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的职位,但他们本就不是家中需要负起重担的儿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满足。
除了萧武。
他分明也钟情此道,且做的最好,但就是不参加甄选。
新的炉房搭建完毕试炼那一日,因知萧武关心这个,他们特地将他请过去的,赵澜险些被飞溅的铁水攻击时,是萧武推开他用手臂当下的,铁块滚落时,也是他去顶上挨砸的。
几人之中,他伤得最重,可也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小伤”,就将这事情抹平。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今日这春喜宴,外头正热闹着,他还是执意带着伤继续看炉房的图纸,想找出问题来改进,其余几个即便有游玩之心,见他如此,皆没了心思,便寻了个清静之地一同商讨。
萧武看图纸看的认真,没搭理他们,其余四人知情识趣,也不再多说,转而讨论起朝堂上的其他事情来。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东海王的身上。
看图纸的萧武终于抬眼,这话题显然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起来,萧武的这伤,跟东海王还有那么点关系。
最近,关于东海王私自设署冶炼,要打造一艘钢筋铁骨的战船的消息不胫而走,流言在朝中流窜,不少人都进言让天盛帝彻查此事。
古往今来,铁器都是禁品,哪怕是行军打仗,上至保家卫国分派到军营中的兵器,下至百姓人家用的剪子菜刀,都是受到严格控制的,如何分派,谁认购的,在大缙中都是仔细上了簿子,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的。
东海郡国中虽然所有官员任命,税收管制都由东海王一手掌管,但是铁器的资源仍是掌控在最高的统治者手中。
可想而知,私自设署冶炼,是大罪。
奈何流言传的汹涌,天盛帝却不以为然,且明白表态——谁怀疑,那谁去东海郡国走一趟就是。
然后就没声儿了。
谁都不愿意去东海郡国。
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因为与其去东海郡国惹一身腥,大家更愿意躲在天子脚下嚼舌根。
大缙向来士庶有别,上至入朝为官,下至谈婚论嫁,皆有一个明确又高耸的分界牌,谁也不要逾越。
但凡是总有例外。
东海郡国就是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