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金陵大学社会学系的主任,周彤教授。”
“呀,我说怎么面熟呢,翟主任好,周主任好。”李乐这才对上号,忙撤一步,鞠躬。
两人见李乐行了老礼儿,先是一愣,随即都点头,笑着回应,“你好,你好。”
“那,马主任,我这儿,没啥事儿了吧?下午我还得上课。。。。。”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马主任挥挥手,示意李乐可以滚蛋了。
小李厨子如蒙大赦,冲仨主任又鞠了个躬,脚底抹油溜了。
看着李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走廊里安静了片刻。
翟主任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老马,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惠庆的学生?费先生最后带着的那位?”
“是他。咋样?”
“还能咋样,费先生都给改毕业论文的。要勉强论,这还是我在LSE的校友,森内特先生给我的邮件里,也提过这小子,骂的多,夸的少,这就能看出来,很不错。”
“呵呵呵,骂多夸少还不错,有这道理?”金大的周主任笑问道。
“嗨,森内特先生就这脾气。不过,这李乐,看得透,也敢说。但他最后那番话,听着是鼓励,是清醒剂,可归根结底,还是绕着那个人文社科无用论的幽灵在打转啊。”
周主任也收敛了笑容,“嗯,点破了学生心里那点虚,点中了价值创造的核心,这都没错。可这虚的根源,很大程度上,还是我们内部,对人文社科价值认知的模糊和功利化挤压。”
“他让学生撕掉标签,可这标签是谁贴上去的?”
马主任没说话,背着手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自行车流和匆匆的学生,半晌才开口,“你们说得对。李乐这小子,话糙理不糙,但他点出的问题,正是我们这些人心里最悬着的那块石头。”
他转过身,眼神凝重地看着两位同行,“想想这几年,大规模扩招,尤其是文科专业,招生人数像吹气球一样涨。咱们社会学还算好的,有些纯文科专业,招生规模翻着跟头往上窜。为什么?因为好办好拿钱啊。”
“成本相对低,师资周转快,满足扩招指标压力小。是个人,拿本书,放个ppt就能讲。”
翟主任接话,语气带着一丝忧虑,“可培养质量呢?就业出口呢?老马,你是知道的,不是每个学生都是李乐,有那份心气儿和天赋。”
“扩招进来的大批学生,他们根本目的是就业。却发现四年后,专业技能比不上理工科,实践能力可能也比不上商科、法学。社会提供的、能让他们体现所谓价值的岗位,增长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扩招的速度。这才是无用论滋生的温床。”
“矛盾就在这里了,”周主任点点头,“一方面,不能没有人才培养,但另一方面,当大量毕业生涌向市场,发现所学难以直接转化为市场认可的高价值时,个体层面的挫败感汇聚起来,就会形成对整个学科的质疑。”
“学这玩意儿有啥用?这话听着刺耳,但问的人多了,就成了社会思潮。李乐刚说的那点虚,到了社会上,会被放大成海啸。”
马主任叹口气,“这就是我最担心的。现在这股扩招风,是缓解了眼前的高等教育大众化压力,但十年二十年后再看,可能就是人文社科专业声誉的又一次重创。”
“当无用论从坊间流言变成一种普遍的社会认知,甚至影响到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再想扭转就难了。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社科的人,难道真要看着自己的专业被市场彻底异化?”
三位系主任一时都沉默了。
走廊里只有远处教室传来的模糊讲课声。
过了一会儿,翟主任忽然打破了沉默,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精明的笑意,拍了拍马主任的肩膀。
“老马。”
“干嘛?”
“那个,忧国忧民的话先放放。说点实在的,你这个李乐,等他博士毕业,考虑考虑放人来我这儿?我们这边平台好,国际化程度高,之后的发展和待遇也都不错。”
周主任闻言,“哎,翟主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挖墙脚当面来?”
“老马,别听他的。我那儿底蕴深厚,讲究个经世致用,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李乐这种能把道理讲得接地气、又能切中要点的风格,跟我们更契合,来了,保证给他最好的发展空间。咋样?”
马主任被两人一左一右夹着,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行啊,他要愿意,我没意见,不过这小子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生死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