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长对他却起着另外的作用:和警察局长的良好关系,使方友春可以不时地求他释放那些因寻常的斗殴而被抓进局子里的俄侨。那些人多数都是新俄罗斯党的暴徒。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夜晚,对方友春来说最为重要的毕竟还是:他可以从警察局长及其至交科夫洛夫的酒后失言中收集到相当宝贵的情报。
留声机不响了,科夫洛夫还想在重放一遍,可是方友春扔开被卷儿,摆着手说:&ldo;行行好吧,我已经跳了半个小时了,实在没劲儿了。&rdo;
&ldo;他不想跳了?!&rdo;科夫洛夫瞅着警察局长假作惊诧地说,&ldo;那咱们把他的舞厅查封了吧,嗯?告他藏匿抗联,要不告他贩卖白面儿。&rdo;
这时,方友春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坐得离电话不远的警察局长伸手拿起了听筒。
&ldo;找老板听电话。&rdo;他说着,把听筒递向方友春。
方友春刚要向桌子走过去,科夫洛夫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把他拽了过来,按坐在沙发上。
&ldo;老板有事,&rdo;科夫洛夫说,&ldo;正在给朋友跳舞!&rdo;
他换了张唱片,眼睛盯着方友春。方友春叹了口气,从地板上拿起被卷儿,又跳起舞来,警察局长挂上了电话。
&ldo;一个醉鬼打过来的,&rdo;他对科夫洛夫说,&ldo;说什么他在国民旅社,还叫嚷着往赌盘上押着什么号码,大概是三十七,说准能赢。你们说是个什么人,啊?&rdo;
方友春一下子栽倒躺椅上。
&ldo;行了!&rdo;他下狠心说,&ldo;一条腿都抽筋了,可不能再跳了。&rdo;他喘着气。
需要镇静。为了这个电话,方友春长期而耐心地期待着、准备着。此刻,电话终于打来了,顿时涌起的激动之情,实在难以使他不露声色啊。
&ldo;联络,联络,联络,&rdo;这个词儿含着从楼下传来的音乐节奏,在他的脑中冲荡着,&ldo;终于联络了!&rdo;
&ldo;嗷,你还设了轮盘赌?&rdo;醉醺醺的科夫洛夫还在粗声大气的嚷嚷。
&ldo;他没有,&rdo;警察局长息事宁人地说,&ldo;我知道。&rdo;
&ldo;那又怎么样?&rdo;科夫洛夫冲他挤了挤眼睛,&ldo;咱就说他放轮盘赌!这按中国法律可是被禁止的!&rdo;
电话铃又响了。这一次是方友春抓起来话筒。
&ldo;是,是我……我是老板……&rdo;
&ldo;又是那个醉鬼?&rdo;警察局长发火了,&ldo;那叫他滚……!&rdo;
但是方友春举起一只手叫大家安静,又用手掌捂住听筒。他悄悄地笑了:&ldo;劳驾,先生们!&rdo;然后对着听筒说:&ldo;我明白了,您叫我押九号是不是?一定遵命。可是……&rdo;他用一种戏剧性的耳语接着说,&ldo;警察局长现在正在我在呢儿,他可厉害呢,还有他的一个朋友……&rdo;
客人们大笑起来。方友春冲他们直摆手。
&ldo;我搞轮盘赌不是犯法吗?&rdo;他继续对着听筒说,&ldo;等他们一走,我就给你去电话……您的房间号是多少号?……一定去电话,再会!&rdo;
&ldo;滑头,&rdo;科夫洛夫笑着说,&ldo;谁都不得罪,连醉鬼他都对付得顺顺当当的。好了!&rdo;他突然喊了一声,并把留声机盖呯的一合。&ldo;吩咐上热菜吧!&rdo;
&ldo;请稍候一下,&rdo;方友春站了起来,&ldo;我先洗把脸去。&rdo;
他进来洗澡间,随手关上了门。
&ldo;把姑娘们也叫来!&rdo;科夫洛夫还在那里大喊大叫,&ldo;就说两个美男子在此好不寂寞,想找个乐子!&rdo;
方友春把脸盆和澡盆的水笼头一起扭开。水流的喧哗声盖过了外面传来的一切声响。他靠墙而坐,眼睛瞅着窗外。富士银行大楼的霓虹灯字母在黑暗中十分明亮,所有的楼窗都黑着灯,只是从田川经理办公室那遮蔽得不很严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ldo;好啊,工作开始了。&rdo;方友春高兴地想着。
流水喧哗着,从外边屋子里传来科夫洛夫醉不成曲的歌声。方友春轻轻地笑了起来:&ldo;偌大一座二层楼的舞台老板,唯一的栖息之地只有这个洗澡间了!……&rdo;
这些年来,也不知是第几次,方友春又怀念起了他的火线战友&ldo;西班牙人&rdo;。他们是一起参加红军,可是在一起执行任务却只有一次。当然,方友春不敢希望这次派来的人就是&ldo;西班牙人&rdo;。可是内心深处……唉,反正谁都一样!那种由于意识到已非孤军作战而产生的欢乐胜过了其他一切感情。
方友春飞快地倒换着双腿,顺楼梯径直跑入了大厅。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姑娘们在台上有节奏地跳着艳舞,乐队呜呜哇哇地奏着爵士乐,堂倌们在桌间往来穿梭。方友春看来一下表,差十分九点。他还有时间到库房里去一趟,选一瓶送礼的红酒。
在差五分九点的时候,方友春过了街,进了约翰&iddot;施托利兹的咖啡馆。店里冷冷清清,店老板看到了方友春,满脸笑容地迎来上了。
&ldo;我亲爱的高邻,&rdo;方友春哈了哈腰说,&ldo;我今天挺走运,所以请你收下我这件礼物吧。&rdo;说着他把酒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