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lso;你们&rso;是指谁说的?&rdo;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笑笑说。她放下书,站了起来。
&ldo;指所有你们这些人!&rdo;方友春转身向前,&ldo;这些搞政治的人!&rdo;
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拍了拍他的后背。
&ldo;行了,消消气吧,&rdo;她和解的说,&ldo;你这是何苦的呢,嗯?……我要是什么也不知道。时间一到,就会把任务告诉我们的。被发神经了,走,吃饭去吧。……&rdo;
方友春哭丧着脸,从上铺笨拙地爬了下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们经过通道,又穿过一节车厢。方友春在前,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在后。快到餐车前,方友春站住了。
&ldo;你先去,我就来……&rdo;他用眼睛示意厕所的门,&ldo;就给我订一份牛奶。餐车上的饭我不爱吃。&rdo;
餐车的门呯的关上之后,方友春又等了几秒钟,便从厕所里溜出来。他掏出一把铁路专用的三棱钥匙,插到钥匙孔里转了一下,门拉手的上方出现了&ldo;有人&rdo;的字样。
他顺道跑回自己的包房。进去后,回身把门反锁上,一跃便跳到上铺,把黄皮箱拿过来,先查看了一下锁、皮带,有用耳朵仔细听了听,没有什么异样。这时他不慌不忙地解开皮带,从小茶几上的筐里的毛线球中,顺手抽出一支毛活针,把尖的一端插进锁孔里去。
&ldo;稳住,稳住,&rdo;方友春不停安慰自己,&ldo;时间还有。&rdo;
锁扣咔哒一声,开了。箱子里放着男人的衣物。几件汗衫、领带和内衣内裤,还有方友春每天早晨穿着跑步的那件睡衣,是几天前才送到洗衣店去的。
方友春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把衣服弄皱,一件件从箱子里取出来,叠放在沙发上。拿空之后,他又把箱子拎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觉得沉甸甸的。他用手把盖和底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有查看里一下四框,嗷,原来如此,在后框上有个夹层。
方友春用毛线针尖端仔细地起开暗盖,暗盖打开了。夹层里面放着一支手枪。方友春用手帕垫着,把枪轻轻地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手枪柄上刻着一圈字:&ldo;奖给英勇的红军指挥员、为实现世界革命的理想而奋斗的战士。第七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一九二零年十一月十七号。&rdo;方友春垫着手帕的另一角握着枪管,先把子弹取出来,然后又把枪机拆开,轻轻地把撞针簧拿出,放到口袋里。
他把手枪放回原处,又把衣服一件件地放回了箱子。他心里推断:&ldo;既然这只手枪瞒着我,那就很可能是来对付我的。需要时再安装弹簧并不难,现在这样倒是安全些。&rdo;
餐车里是空旷的,没有几个人。除了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之外,用餐者只有田村先生和他的那个年轻护卫。
&ldo;日安,夫人,您来点什么?&rdo;侍应生笑眯眯地说。
&ldo;先给我丈夫来杯牛奶,他这就来。&rdo;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看了看表。
自从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第一次见到方友春之后,一种莫名奇妙的不安和烦躁就总在缠绕着她。这样一个又愚笨、又琐碎、又胆小的家伙,时不时地用用一双狗眼瞟着她,整宿整宿地唉声叹气---简直叫人不堪忍受!自从亚历山德拉&iddot;季莫菲耶芙娜与日本人合作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不自在。
她是二十一岁那年从苏联逃亡出来的,出身于维亚特卡的一个旧军官家庭,父母挖空心思想使自己的女儿幸福,而他们对女儿幸福的设想有都和列宁格勒联系在一起。他们使尽了各种正当和不正当的手段,总算拉上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关系,并攀上了唯一一门列宁格勒的亲戚----一位退役的将军的遗孀,这样他们才得以把萨沙送进斯莫尔尼学院。
萨沙后来每当回想起自己最初几年的学习生活时,总觉得除了种种的羞辱---自己的卑躬屈膝、自尊心所受到的lg辱以及由于贫穷和土气而受到的嘲弄---历历在目以外,便在再无其他的东西了。她对自己的过去感到羞耻。当然,对童年她也有温情脉脉的回忆,她会想起小时候坐到阳光投到地板上所形成的一个小光斑中的情景,或者是第一次看到河中行驶着轮船那种神奇的感受;可是一想起家中的地板是木板刷油的,而不是橡木的,家乡的河也并不是两岸花岗岩堤岸的涅瓦河;而只是两岸葱绿的,架着小木桥的,村妇在岸边捶打着衣物的,一年一度跑着冰排的维亚特卡河----一想起这些,萨沙美好的回忆就全都被破坏了。
萨沙选了父母有权有势的瓦连卡&iddot;里沃娃做朋友,是毫不奇怪的。瓦连卡妩媚而又单纯。她够不上优等生,因为世界上她最喜爱的是跳舞、女红和夜间在宿舍里唧唧喳喳地讲鬼故事。瓦连卡很佩服萨沙,萨沙在学校里名列前茅,博闻多识,最叫瓦连卡羡慕的是萨沙能够记住读过的东西。
萨沙也眷恋着瓦连卡。触动萨沙心的,与其说是里沃夫家中的豪华和阔气,不如说是瓦连卡接待她时的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和得知萨沙自己梳头、自己编发辫后的那种打心眼里吃惊的神态……
越接近毕业,姑娘们在谈话中就越经常地涉及到&ldo;未婚夫&rdo;啦,&ldo;出嫁&rdo;啦,&ldo;嫁妆&rdo;啦,这一类的事情。那个唯一可以畅通无阻地从外面直接进入学院的卖油炸包的小贩,也越来越频繁地在蓝底把秘密情书夹带进来。宿舍里直到深夜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耳语,不过谁也没兴趣再讲那些神鬼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