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纸红光熄灭,灰烬跟着风打着旋扑上坟头。
坟包四周像乱马踏践的战场,麦苗们身负重伤折在泥地里。
两双棉鞋脚尖对脚尖,一动不动,鞋帮沾满泥污,已分辨不出颜色。
纵然已经冻到浑身发抖,庄婉妍还是不肯离开。
盛景明抱着她安慰,笨拙、重复、语无伦次。
泪还没有擦干,管事的人便追过来站在地头扯着嗓子喊:
赶紧回家,还有亲戚要招待,要开席了。
依话走到家门口,盛景明停下脚步,掀眼望去,木门大敞,院子里宾朋满座,一桌桌客人摩拳擦掌,站起来敬酒,坐下来夹菜,嘴巴大咧着,笑声刺入耳膜,让她生出错觉,好像这群人来参加的是场喜宴。
微微叹口气,盛景明转身向妹妹安排:“婉妍,你先回家哈,我这边亲戚散场了,就去找你。”
手掌刚刚松开,小手又抓紧了手指,庄婉妍眼睛湿漉漉:“姐,我想跟着你。”
“听话哈,先回家,吃一点东西,好不好?”
盛景明抬手帮庄婉妍擦去冻出来的清鼻涕,抹到孝布上,“我一会就过去。”
手指渐渐松开,庄婉妍一步三回头跟着大人走进家门,小身影消失不见,盛景明马上转身走进院里。
“大娘,您看见红梅没?”
“婶,您看到红梅了吗?”
“爱萍,你看到红梅了吗?”
一桌桌问去。
“红梅?在厨屋那吧。”
盛景明拔腿冲进厨屋,两张四方桌堵在眼前,没有下脚的空,二十几口子女眷已摘下孝布,或坐或站挤成一团。
桌面上的七、八个菜几乎全空,只留几块凉藕片散在盘中。
“红梅。”
喊一声后,四处张望。
“景明姐。”
人堆里,红梅端着碗斜支着身体站起来,筷子正夹着一片凉拌牛肉往嘴里送。
“豆豆呢?”
“谁?哦,小狗,没找到。”
瞳孔倏地扩大,盛景明眉毛紧皱,盯住红梅的眼睛,隔着大方桌喊话:“没找到?你,你都去哪里找了?”
“就这里还有后院,还去家后找了。”
“家后你找到哪里?”
“找到北沟沿了,没有,都看了,没有。”
眼前发黑,盛景明身体猛一趔趄,几乎摔倒,她赶忙扶住门框。
“景明,过来坐吧,这能挤下一个人。”
有声音飘来。
“老虎——老虎——杠子!”
“老虎——老虎——鸡!”
“老虎——老虎——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