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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的雨水（第2页）

小樽忍无可忍，终于还是问出会令他难堪的问题:“我不工作，那孩子你来养?”他家的境况他之前曾一五一十地告诉过她，一间小厂，靠他和哥哥撑着，生意时好时坏，却要养起十口人，未来再加上她和肚子里的宝宝，就是十二个人了，撑得起么?

“当然我来养呀，你就在家里带孩子，以后我努力干活，担保饿不着你和孩子。”

小樽这下子哭也哭不出来，只以为自己够天真了，想不到他比她更天真，这是否就是爸爸说的文化差异导致沟通问题?

他想让她跟他回家，在家煮饭洗衣生孩子?听三姑六婆说今天白菜又涨了几毛钱，谁家又生了几头猪崽?让孩子在乡村的泥巴里打滚长大?

“做生意只靠你努力干活就行了么?万一生意惨淡没法维持了，那时我又没了工作，那孩子怎么办?跟着我们饿肚子?”

大丁没有迟疑，回答:“就算生意做不下去了，我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活做?”

小樽恼怒:“如果只有我跟你，吃苦不算什么，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也跟着受苦，生他出来就有责任让他过得好，否则不如不生。”在遇见李明之前，在物质上她也吃过苦的，外婆家人口太多，父母能力也有限，只有菜干咸鱼配饭的日子她小时候也过过，几个表姐表弟没有一个能混过初中，要么因为家里缺钱，要么就是农村不注重教育，是她幸运，遇上了李明，否则现在恐怕也只是一个工厂妹。

大丁听她这样讲，张口结舌，照这样说，穷人家都不要生孩子了?可不敢反驳，只好问:“那能怎么办?”

小樽看不出他有半丝忏悔，怒冲冲试探:“你不戴套子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想有了孩子要怎么办?”

大丁心虚，那晚他的确是故意把套子戳破的，小声辩解:“我这不是怕你不回来么?所以才”

小樽本来还在怀疑是安全套不安全，这时听他承认是有意为之，怒不可竭:“我恨死你!”抓起手袋，撇下他就冲出了门。

大丁一下子懵在当场，忘了去追，只在想，后果真有这么严重吗?她说恨他?

小樽下楼随便拦了辆摩托就上去了。

司机问:“去哪?”

去哪?能去哪儿呢，除了外婆家，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个温暖的地方。

可是能够把这事实告诉外婆吗?

烈风在耳边呼啸，她只觉得冷，从头发梢到脚趾，没有一处不冷。

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天空灰暗，云雾低沉，一团团的压下来，压下来，似乎就挂在树梢。是暴风雨的前兆吗?那就下吧，刮吧，最好雷鸣电闪，把她也劈混沌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然而人必要为他做下的错事承担后果的，不是么?

夏娃漠视规矩，偷吃了禁果，上帝跟她说:“我要大大增加你怀胎的痛苦，你必在痛苦中生产儿女。”后果是生儿育女，她必要承担。

可夏娃即使受罚，还有上帝为她和亚当铺排道路，而她的上帝又在哪里?谁来给她指示?

在公路边她就下车，沿着村路慢慢走，天色越来越暗，她的外套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要下雨了，但是，不急，慢慢走，得想清楚一些事，责任太大，是一条生命，融着自己骨血的生命。

怎么办?该怎么办?

没有答案，只有雨沥沥地下。她第一次在经过李明家的院门口没有转头望，只是机械地走过去，往前走，一直走，看不见有人正从里面出来，向着她的背影追赶，听不到有人一连串地叫着“傻妞”。

“傻妞，下雨怎么不带伞?”

小樽有一剎那只以为是幻觉，惘然抬头看看头顶的雨伞，再看看站在身边的这个人，雨水丝丝缕缕，他的脸朦胧得像镜花水月，模糊得似泼开的水墨画，她只疑是梦中。

“连我叫你也听不到?”李明口中轻轻责备，待见到她红肿的双眼，大惊失色，手放到她头上:“怎么了?傻妞，谁欺负你了?”

温暖一点一点地从发顶渗入，他的神情还似从前，盛载了满满的疼惜，仿佛她的痛也是他的痛，仿佛全天下她是最重要的那部份。

她哇一声哭出来:“哥”魔。蝎小说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