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唇,抬起双手,到了碗边又微微收了下手指,停顿片刻,他沉默地呼吸一下,接过来。
始终低垂着视线,不管不顾地喝。
忽然,喝到一股浓浓的…蘑菇味,一个滑溜溜的跑进嘴里。
他瞳孔微缩,怔怔放下碗,嘴里嚼了嚼,视线固定在…他的手掌,暗色的血,顺着虎口,踏着几个牙印蜿蜒成一条小蛇。
林葛然怔怔地看着他喝,看到隋刃忽然停下,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顾看着他,竟没去把手上…咳,被咬出的血擦掉,再看隋刃嚼着的小嘴,忽然又一阵寒意,虎口才脱险不久,他掩饰地咳了一下,收回手起身去拿门柜上的水果。
“…对不起。”隋刃沙哑的声音。
林葛然背着身子,很快擦掉手上的血,忽然开口,笑,“…小时候常常咬我,也没见你道个歉。”
忽然听到“扑通”,膝盖重重落地的声音,他瞳孔微缩,转过身。
隋刃单膝跪在地上,披着一身还未干的黑衣,继而,缓缓放下另一条腿,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双眼,是永不见的光。
林葛然退后一步,眼中的虹膜微微收缩,呆呆站在原地,端着手中的盘子。
“…对不起。”隋刃重复,似乎没听到他刚说的话,他摇晃了一下,视线慢慢垂下,看到他的手掌,忽然灼烫似的移开,望着地面,沉默,沉默,终是在一次又一次乞求不被赶走的境地里不堪,他闭上眼睛,沉默地呼吸,尽量让自己不透出卑微,再次,重复已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刃现在,还不能离开。”
没有,回音。
嘴里,还有若有若无的蘑菇味。
…蘑菇,蘑菇。
他呛咳一声,忽然用力咳起来,负着双手,咳得弯下腰,心里想哭,面上却想笑。
裴。
裴。
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果,父亲做的是肉,你难道要打来兔子么?
如果,他做的是豆芽,你…该怎么到林子里找来?
他咬着牙,直到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终于微笑了。
我想,等我做完该做的,我就离开。
林葛然咬着牙,下巴早已僵硬,早在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他就一直在痉挛,痉挛。
他忽然走上前,把电暖风的红光旋到最亮,扛起地上满身干涸泥巴的林箫,哑着嗓子,“…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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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雷,闪电,雨。
亚瑟站在桥上,望着波涛汹涌的江海,和连成一线的明灭天际,负手而立。
没有打伞,大雨,早已浇透了他的背脊。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风衣,在冬夜里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他只是静静看着远处,无论黑暗还是白光,深蓝的眼睛里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寒风里,一动不动,单薄微张的肩膀,却像是可以撑起万物。
游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着异常熟悉。
是…隋刃么,怎么可能?
一个冰块一个红日。
他侧过头,沉默一下,忽然惊觉那一瞬他确实觉着他们像的。
不自觉透出的…沧桑。
他低头垫了垫手里的二锅头,忽然开口,“你和隋刃,像。”
亚瑟怔了一下,侧头,笑,“就冲你这句话,我不杀你。”
游离眼前一黑,撑着的伞瞬间在大雨里摇晃了一下,头发顷刻湿透,游离冷冷甩了下头,紧抿起嘴,“一样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