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饭了吗?要是没吃,我让家里那口给你弄点!——胡椒!”男人吼道,“别搁那儿挺尸!起来,弄饭!把那几条岩鱼给拾掇了!”
然后回转身谄媚地打开了屋门,转换正常的声调和他说:“唉,我家这鱼真是懒蛋得很……”
——鱼。
泽弗罗斯捕捉到关键词,向屋子里面看去。
对生活在海边的人类来说,如何防止所有人鱼借地理优势逃亡,是一个必须要认真对待的议题。
财力雄厚的商会选择使用门禁系统与强力安保,生活节俭的渔民则有着廉价但有效的手段。在看到人鱼之前,泽弗罗斯先听到金属撞击与拖动的声响。一根两指粗的锁链从墙壁延伸向房间一角肮脏的水池,一条人鱼提着几条鱼从池子里爬出来,怯怯地抬起头。
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固定着一个黑沉沉的颈圈。
殷勤招呼客人的男人注意到他的客人脸色一瞬间变了。
男人的动作顿住,神情先是不可思议,不过旋即便即了然,跟着,又汇入了讥讽,无奈,悲苦等等诸多情感。
但这里面没有负罪。泽弗罗斯的视线缓缓移转回来,男人开口了,语气是这么理所当然:
“嗨,看不下去吗,老爷?我们这等底层人不像你们一样,钱花不完,要啥有啥,模样长得还好看,啥都不用干,全世界的人鱼就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你们。这要不拴着,这鱼就跑了!——我这也是没法儿啊!”
人鱼幻化出了双腿,拖着长长的锁链无言地走向了厨房,围在腰间的一条深色半裙滴滴沥沥,共他赤露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水迹。
男人因羞惭而愤怒,厌恶地用拖鞋去驱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管管你身上的水,回回把家里给弄成啥样!”
“是啊,”泽弗罗斯说,“这可真是让人生气。”
“人鱼这种东西!你不打它不骂它不行。”
男人的眉毛飞舞起来,很是想要分享一些管教人鱼的经验,不过看了看被他小心抱在怀里的小人鱼,又感觉有点尴尬:“……你们家里有下人,自是不用在乎这个,哎……命哪。”
泽弗罗斯点了点头,脸上充满了诚挚的同情。这可真是个心善的年轻人,男人心想,直到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表情扭曲起来,逐渐向外突出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震惊。意味不明的声音在他的喉咙深处滚动着,他的嘴角向外溢出白沫。
人鱼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男人扭曲抽搐的身体,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叫。
“不要害怕,”泽弗罗斯说,“你想回到大海吗?”
人鱼慢慢地点了点、又点了点头。抬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他害怕极了,但同时又万分期待——男人无力地向他挥动着手指,指示他去拿刀,拿刀来拯救他——人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直到他最终停止呼吸。
泽弗罗斯用念力崩开了颈圈,把人鱼给解放出来。
“这个地方的人鱼,”他问道,“都像你这样吗?”
路南迦尔睡得很好。贴心的仆从用念力屏障把他给包裹了起来,包了好几层,十分的严实。于是他基本上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隐约有一些,但他并不会在意,反正不会死的海妖普遍都拥有非常良好的睡眠质量。
泽弗罗斯抱着他来到了里间,从空间里取出了防风毯,人鱼胡椒帮忙把毯子展开铺好(主要是起到隔脏的效果),泽弗罗斯就把他给放了下来,折过毯子的另一边来将身体盖住。
“走,”他说,“带我去救他们。”
伟大领主的赏赐、通体银白的面具在储物空间静静地躺了许多天。在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泽弗罗斯把面具覆盖在脸上,在心中随便勾勒了一个另外的形象。
龙血刺剑流转出不祥的光耀。死神在今夜降临了这个村庄。得到自由的人鱼一条条聚集在他的身后,他们提着从厨房里拿出的刀,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
有一些人泽弗罗斯没有杀。但人鱼却没有放过。“不能留活口!”他们互相告诫,“一旦让他们报案……”“那些海上猎人——”“我们就逃不掉了!”
他们要逃。当所有的人鱼都脱出了锁链,聚集海边的泥滩上,泽弗罗斯将他们挨个看过去,脸上浮现诧异。
“只有你们吗?”他问。
“还有一些人鱼已经死了……”
“不,我的意思是,只有你们要走吗?”他做了一个怀抱的手势示意,“怎么没见小小人鱼……那个,你们的孩子呢?”
料峭的风送来一片片翻白的海浪,沉默地冲刷着沉寂如墓碑般的礁岩。人鱼们突然间都不再有动作,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泽弗罗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他儿子吃了,”一条人鱼空洞的声音说,他的右手握着刀,左手则紧紧地抓着一把蛋壳的碎片——这是他从院落的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过程中还被尖锐的贝壳划破了手,“他儿子期末考得不错,闹着要吃……于是就做给他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平地摔的鱼鱼领主感谢小天使:九扔了1个地雷
小天使们放心,他会坚强[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