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木想说自己现在很需要那包烟,也没力气再跑两条街另寻他路,但他停了很久,憋出一句,“明天给你看。”
陆倚云不是本地人,不过他很早就驻扎在这条街。
听说是外省人,来重庆读大学,毕业后创业失败,不知道怎么的,大学生混成了小卖部店主。
倒也是最不差钱的店主,八岁以下的儿童不卖商品,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不卖烟酒。
袁木小的时候有为就近吃不到零食而苦闷过,云哥这么做图哪样,得什么?长大了也参不透他的所图所得,只隐约明白这个人很稀有,是濒危物种,与这条街格格不入,袁木一辈子碰不上几个。
陆倚云看了他两眼,倾身从玻璃柜里夹出一包龙凤呈祥丢他面前。
袁木把一百钞票递给他。
陆倚云像拨橘瓣白丝一般地翻页,指腹从页首摸到页尾,细致优雅。
他说:“没空给你找零,明天把零票和身份证一起拿过来。”
吸到第八根,袁木听到钱进和裘榆说着话走进楼道。
“你说学习吧,我在实验也能考大学,不是非要进一中。
那你说是为了找你和袁儿耍吧,我这不是糟蹋完我妈的钱还得糟蹋你们吗。”
钱进说,“唉,我再想想。
而且转学得我妈点头哈腰去求人,难啊。”
裘榆说:“找我外公,不用求。”
语气冷漠,“我就随口提,不要故意营造我在求你而你在想方设法婉拒我的氛围。”
钱进哈哈大笑,笑完又几分惆怅:“裘榆,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
谈及未来,连钱进也变稳重。
“没。”
“但一定有方向了,不然你绝对不会往一中走。”
“有吧,想出去看看。”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谈话声越来越清晰。
“在实验不也能出去吗?费那劲儿。”
“实验能让我去北京吗。”
“你想去北京?”好友不知不觉立了志,惊讶之余钱进接着自省,“真好,有目标真好。
我的以后,连影儿都没呢。
到底干什么啊?感觉我做啥啥不行,他妈的,好鸡儿难。”
“我家到了。”
裘榆说。
钱进继续扶着栏杆往上走:“他妈的,我还要再爬三楼,更鸡儿难。”
裘榆把钥匙插孔,转动开门,钱进在头顶喊:“他妈的,哪来这么浓的烟味。”
天台的门挂了锁,袁木只能坐顶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抽烟。
听了钱进的大嗓子,他在黑暗里无声笑了笑,把烟头拧灭。
与此同时,裘榆在门前退了两步,抬了抬头。
楼道归于平静,思绪乱飘。
理不出头尾,袁木再次摁响打火机。
施力摁就能得到清脆的回应,闪动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