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片刻,也不曾收回手掌,复又轻轻摩挲过她的唇角。
昨日宋唯已将药方抄录至云州城内各大医馆,包括裴贤在内的疫症病患二十二人均已服药,此次云州之困,不日便解。
“主上。”晏十一在门外,出声唤道。
“何事。”
“裴家来人了。”
陆清规淡淡一笑,起身道,“那便去见一见罢。”
才走出几步,便能听得外头有些喧闹声传来,再近前一些,才发现那官驿门前已是闹翻了天去,一条软鞭如同携风而来,逼得晏初七连番躲闪,却不敢还手,一时间满头是汗,一迭声叫着郡主且住手。
那郡主生得极为好看,善睐明眸,烈火红衣,如同冬日里照进的最明亮的暖阳,连声音里都透着俏生生的明艳,
“我大哥在里头生死未卜,你却偏拦着我和我五哥不让进去,这是什么道理!”
晏初七偏头闪过一鞭,未及开口解释什么,便又是一鞭来袭,来势之汹汹,颇令人无奈。
眼看晏初七渐有不支,晏十一急掠而起,轻易便将软鞭扣在了手中,那郡主见再也撕扯不动,便索性扔了软鞭,一掌便要向他拍去。
“放肆。”
懒懒的语调自门外响起,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步出,来人生得俊美,眼角眉梢无不俱是风流,一双含情之目,似笑非笑之下,更添两分容色。
“裴五公子。”陆清规颔首,“十一,退下。”
“宣王殿下,是家里宽纵,小鱼儿放肆了。”裴贞话虽如此,面上却只瞧着晏十一,目光冷淡,也无甚恳切之意。
裴嘉鱼闻言不服地瞥了瞥嘴,轻声斥道,“裴五!”
“无妨。”陆清规神色未动。
“宣王殿下,”裴嘉鱼对着陆清规,便收敛了很多,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方才道,“我和五哥忧心大哥生死,带着治疫病的药方一路骑快马先行,跑死了两匹马方才赶来,齐太医和一应车马尚在后头,可否容我们先行一见。”
陆清规闻言勾起了唇角,“齐太医只凭寥寥病症,便能早早开好药方,医术之达,是为我大盛之幸。”
裴嘉鱼点头应道,“齐太医三代世家,医术自然是高明。”
陆清规淡淡瞧了裴贞一眼,见他神色泰然,甚至带有几分懒怠,便无意再做纠缠,只吩咐道,“初七,带明珠郡主同裴五公子去裴世子房中。”
顿了顿又道,“叫宋唯带上他的药方一同去。”
裴贞略略挑了挑眉,眼底多了两分兴味,心道以陆清规这副模样,大哥裴贤之危,想来已然无虞。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想这陆清规了解陆缨,正譬如陆缨了解陆清规,帝京这局棋,怕是要有趣了。
宋唯的药昨日便已起效,到了今日,裴贤的疫病已去了大半,只是前时所受重伤一直未有机会好好调养,所幸疫症之困一解,云州城门便开,上好的药材流水一般的送来,只需悉心将养一段时日,想来便能无恙。
裴贤阖目躺在床上,裴嘉鱼瞧过,见他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其他不妥,心下稍安,便伸手拿过宋唯的方子,与齐太医的药方放在一处比着瞧了瞧,除去少了几味宫中才有的滋补药材,于药性上,倒是一模一样。
“你便是宋唯?”少女俏生生的嗓音令宋唯不由打起了些精神。
自私下试药一事被揭到陆清规面前以来,宋唯这几日都不曾好眠,便是见着那些侍卫从身边走过,都要疑心是陆清规派人来拿他,又要腾出心力照看着身份尊贵的裴世子,丝毫不敢懈怠,眼见着便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听得面前少女的一问,思及陆清规的吩咐,倒凭空醒了几分。
他听得说面前的人身份尊贵,被敬称一声郡主,似乎是那帝京裴太后的胞兄,镇南王裴怀远的小女儿,受尽隆宠,甫一出生便被封为郡主,赐封号明珠,可见其风光。
心下便更是恭敬两分,只拱手道,“草民宋唯,见过明珠郡主。”
“我问你,这药方可是你自己写的?可是你救了我大哥?”
宋唯犹豫了片刻,仍是按照陆清规的吩咐道,“草民能把握此药方,全亏了一位沐照寒姑娘,大义周全,以身试药,方能救得裴世子性命。”
“沐照寒。”裴贞靠坐在窗前,闻言懒懒地瞧了宋唯一眼,“姓沐?”
宋唯点头,又道,“宋某听闻,原先也是沐照寒姑娘在刺客手中救了裴世子的性命,细算来,沐姑娘救了裴世子两次。”
“陆清规这是向裴家要人情来了。”裴贞叩了叩桌面,托着下巴闲闲一笑,“这陆清规,竟比陆缨要有些意思。”
陆缨是大盛新帝的名讳,这裴家的五公子竟对宣王和天子直呼其名,宋唯的额前冒了汗,将头垂的越发低了些,哪里还敢应声。
“裴五,被阿爹知道,又要得好大一顿教训!”裴嘉鱼睨了他一眼,见他倚靠着坐在窗前,有些恹恹的模样,霎时脸色一白,急道,“你可是又发病了?都同你讲过了,我一人快马赶来便可以,你偏要逞这个能。”
“我无事。”裴贞懒懒地摆了摆手,“不必忧心。”
“宋大夫,还请你为我五哥诊脉,瞧瞧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