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一秒,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轻叹,“我可以帮你看一眼误差传播…。。”
“不需要。”我抢得太快,连自己都愣了一下。空气停住了半拍,我补了一句,“谢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一杯热可可,两个Berliner放在我手里,“至少先吃点东西,别又胃疼。”
杯壁的温度透到掌心,我忽然有些难堪。我们最近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像在一片易碎的冰面上走路。学术上的分歧越滚越大,连生活里最温柔的角落也被不合时宜的锋芒划伤。
真正的火花,从一次联合汇报开始。那天我做关于“磁涡旋对冷却曲线的微扰”的进度汇报,最后一页我提出了一个假设:在极端强磁场下的壳层不稳定,可能导致我们观测到的脉冲型引力波短促增强。
Samuel坐在第一排,手指交扣,认真听完,开口时语气温和,却毫不留情:“你的假设很漂亮,但不够稳定。Artemis,你把磁滞的相位延迟忽略了。延迟一旦进入模型,峰值会扁下去,与你的‘增强’设定相反。”
我盯着屏幕,不想看他,解释道:“抱歉,Keller教授,延迟我考虑了。”
我的语气格外严肃,真正把他当作一起参与评审的教授,而非恋人。
“考虑得不够。”他明显因为我的称呼有些不满,声音低了几分,“Artemis,这不是生活,是方程。”
台下忽然很安静,我看见Iseylia露出宽慰的表情,示意我别担心。
而Ferrero教授则笑了笑,为我解释:“Samuel教授过于完美主义了,从我的角度看,至少在当前阶段,Artemis的分析没有任何问题,至于Samuel教授说的磁滞的相位延迟,这其实需要更多更深层次的研究,然而目前,全世界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这一理论。”
我心里“咔嗒”一声,像某个机关被触发,我明白Ferrero教授的意思,对于博士生来说,现在的结果已经足够充足,但是如果我真的要想有所建树,想成为像Iseylia、Ferrero教授,又或是Samuel这样的科学家,目前的进展还远远不足。
汇报后我们回到办公室,门一关上,沉默像一层厚毯子压下来。
我先开口:“你可以用‘不同意’,不用‘这不是生活’。”
他抬眼看我,蓝色的眼睛有一种过分冷静的光:“我不是否定你的结论,我只是认为,我们不能把没有证据的假设,当成理论。”
“你也在做假设,Samuel。”我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笑有点发抖,“长期稳定性的那组初值,你凭什么把消散项当白噪声?只是因为你喜欢干净的图。”
他也笑了,但笑意很浅,“我至少给不确定性留了位置。”
我们就这样,一句一句,把彼此按到无法退让的角落。话说到最后,他忽然沉默,过了两秒才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在众人面前批评你。”
“你没错。”我转过身,继续修改分析报告,“在那样的场合,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来参与评审,给我提意见的助理教授,你应该直接指出我的错误。是我不好…”
我低下头,小声说:“我不该把你的模型当靶子。”
“Artemis。”Samuel从背后拥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温暖,声音也还是那么温柔,“我明白,但是,工作是工作,生活上生活。我不想把二者混为一谈,我也很怕,你会因为工作上的分歧,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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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不是假设,是事实。过去三年我们因为研究中的分歧导致了许多争吵,一开始是吵架,后来就干脆懒得吵了,直接冷处理。我们一次次说,不要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但每次脾气上来,却总是做不到。
“我不会…”我转过身,也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不会因为和你观念的差异,就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而我也有我的依据。”
不知从何时起,争吵像静电,夹在我们之间,走到哪里,都会细细嗡嗡地响。
晚秋时节,Astrid出生了。我看着Iseylia发给我的照片,那个小小的婴儿就像一个糯米团子,很爱笑,M唇的嘴巴很像Iseylia,而眼睛像极了师公。
“太可爱了吧…。”我和Eloise像两个老巫婆一样对着Astrid的照片流口水,“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女孩子最可爱了,又香又白又漂亮。”
Iseylia恢复得快,刀口愈合得和她做事的风格一样又直又利,仅仅过了不到两个月,她就拎着一堆图纸回到学院。第一次看见她出现在办公室,我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打翻。
“教授,您怎么…。”
她摆摆手,止住了我的话,把图纸的复印件递给我,又打开电脑,“会议前得把Aurora的推进窗口再捋一遍,不能用超过0。02度的误差。”
每晚,她办公室的灯都亮到凌晨,师公在家照顾Astrid,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每晚八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陪她一起加班。
我路过她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敲门,在开门时小心劝她:“Iseylia教授,您回去吧,剩下的工作,我可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