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着于一个答案,他自责、后怕,甚至以为是自己一手铸成柳观春的死亡。
陷进苦难里的师兄,又该如何救赎自己?
远处,烟火燃起,漆黑的夜雾消散,遍地火树银花。
柳观春在嘈杂的环境里,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
清幽的覆雪松枝气息,被凉风卷来。
枝枝蔓蔓的幽香,钻进柳观春的鼻腔。
她闻到了江暮雪的气味。
柳观春似有所感,抬起头来。
不远处的山径上,一名白衫委地的男子缓步行来。
夜凉如水,山风掠动银色的长发。
男人的凤眸幽静,五官骨相疏朗,肩背挺拔。莲花玉簪半绾起他的银发,隐隐露出身后背着的那口粉色棺材的一角。
棺材里,装满了柳观春的遗物。
江暮雪跋山涉水赶来这里,明明满身肃杀剑气,却在看到亡妻的第一眼,死寂的眸子有了一丝色彩,万物回春,所有凛冽杀意如风消散。
他从未有过如此平和温柔的时刻,可他驻足不前,唯恐是梦。
这是柳观春不曾见过的江暮雪。
这是前世与她失之交臂的师兄。
柳观春看着前世记忆里的银发师兄,她忽然眼眶发烫,鼻腔酸胀。
“师兄……”
“江暮雪!”
柳观春大声喊他的名字,她不确定记忆里的幻象能不能听到她的呼喊。
柳观春全无淑女的矜持,撩起衣裙,阔步朝他跑去。
那么短的距离,她却行得如此艰难。
咫尺天涯,沧海桑田。
但她还是努力奔向江暮雪,用力扑进他的怀里。
柳观春踉踉跄跄,像一只与命运争斗,负隅顽抗的小兽,她莽撞地砸来,她死死抓住了江暮雪。
小姑娘两条纤细的手臂,绕上江暮雪劲瘦窄腰,攀缠他的后腰,用尽浑身力气拥住了眼前的男人。
柳观春把脸埋入江暮雪的怀抱,聆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她对着前世的师兄、现世的夫君,温柔地开口。
她说——
“师兄,我没有死,我一直在这里。”
“江暮雪,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不痛苦,你不要自责。”
“江暮雪,你没有弄丢我。”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自责,不要内疚。
她过得很好,她没有后悔,即便是留有太多缺憾的前世,她也没有怪他。
这是柳观春一直想告诉师兄的话。
她不希望他再有遗憾。
柳观春话音刚落,怀里的幻象倏忽变冷,光华大盛,那些缠绕进她细长指缝里的银发,又徐徐染回黑色。
柳观春知道,师兄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