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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快去洗手吃饭了。”陈美娟经过董可衾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者应下,在洗手间里拿水冲了脸,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人。
赖鸿宇抱臂倚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透过镜子看她,眼睛里闪过玩味的微光,跟着嘴角一提,提步上前,董可衾的心跟着一抖,只觉自己如同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上的猎物,动弹不得。
赖鸿宇的双掌已经撑在了洗手台上,董可衾的后背就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就这么被圈进了他的怀里,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肌肤瞬间升高的体温和身体的僵硬。
“你,你干什么?”董可衾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慌乱。
赖鸿宇笑里带了几分邪气,他也在看镜子里的董可衾,对于后者掩饰不住的惊慌,他很满意,脸贴得更近,下巴抵上董可衾的肩头,歪着头对着近在嘴边的耳朵吹气。
“你看不出来吗?董警官,”怀中的身子本能地轻轻颤抖,他笑着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打算袭警,你准备抓我吗?”
“赖鸿宇,你这个——”董可衾偏过头的同时带上了一计肘击,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夺去了发声的权力。
“无赖嘛,我知道。”赖鸿宇将这几个字喂进她的唇瓣,用一个吻交换了彼此的呼吸。
坐在餐桌上,董可衾都在不停地暗示自己,那个吻不算什么,不过是无赖惯用的撩人把戏。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当下的心烦意乱,尤其在见到肇事者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和董建华夫妇谈笑风生,心内更是不平。
饭是食之无味,董可衾索性放了碗筷。她找了个借口,谎称要回单位加班,打算提前离席。赖鸿宇闻言只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陈美娟有些不乐意,“每天就顾着忙工作,也不晓得给我找个女婿回来。”
这种话,董可衾听得多了,凑过去在陈美娟脸上亲了一口,后者一边嫌弃地抹着脸一边拿手赶她,“去去去,加你的班去。”
董可衾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唇角一弯就要起身,一旁却有人开口说:“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开口的自然是赖鸿宇,他放下碗筷,先是望向董建华,“我想起来今天我也要加班,董叔,我下次再来陪您下棋。”然后又扬着笑看向陈美娟,“我还会来家里蹭饭的,美娟阿姨的手艺比外面那些星级大厨好多了,我每次都吃到撑。”
说着话呢,赖鸿宇的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我真羡慕可衾。”
“那你可得常来啊,”陈美娟最吃他这一套,完全是看儿子的神情,“你小子之前音信全无了这么久,问你姥姥和这丫头也都说不知道,我和你董叔还以为你遇着什么事了呢,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我们,哪怕打个电话也好啊,家里电话你又不是没有……”
陈美娟说到后来眼眶都有些红了,董可衾坐在一旁看她妈这样,五味杂陈,再看赖鸿宇,竟然也难得地露出了那种深思的表情,带着几分怔忡,带着几分怅然。
见董可衾看他,赖鸿宇很快恢复了那种讨巧的神情,冲着陈美娟连连认错,约定了之后每个月都会上门来陪二老聊天下棋。
真是宾主尽欢的一个晚上,只除了赖鸿宇加注在董可衾身上的那点插曲。
直到下了楼坐进车里,董可衾才想起来一件事。
“你上来干嘛?”她问副驾驶上的赖鸿宇。
赖鸿宇扣好了安全带,又把座椅往后调了调,整个人都靠向了椅背。
“搭车。”他回答得很干脆,“我刚刚陪你爸喝了不少,董警官应该也不会允许我酒驾吧。”
董可衾也不客气,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赖鸿宇,“下车,打车去。我跟你不顺路。”
“不顺路?”赖鸿宇一听就乐,丹凤眼直勾勾地望了过去,“我怎么记得很顺路啊,董警官的办公地点不就在我们酒吧吗?”
他这会儿跟刚才在董建华夫妇面前完全是两种样子,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痞气盖都盖不住。董可衾知道他说这话是在调侃他们三天两头上他那儿去临检,又见他勾着浅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里那股子火就蹭蹭地冒了上来。
“如果赖总为人不是这么无赖,我想我们还真的不会有这么多见面的机会。”
“那看来做无赖挺好的,”赖鸿宇接得很快,“我还挺想跟你多见见面的。”
对视了大概有三秒钟,董可衾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发动了车子。
冬夜黑得很快,道上已经亮起了街灯,到处是行色匆匆的赶路人,站在红绿灯路口抽完最后一口烟,一头扎进霓虹闪烁的人潮里。
赖鸿宇也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摇下车窗的同时,他已经把烟含进了嘴里。尼古丁肆意流散,灰白的烟团让人喉咙发紧。
“可衾,谢谢你当时帮我保密。”赖鸿宇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烟雾下,他的眼睛晦涩难明。
董可衾用眼角余光看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缩紧。她知道赖鸿宇指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将他进过警局的事告诉姥姥和其他人,甚至是她自己,都没有追着问过赖鸿宇,那些看上去不可说的年月里,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董可衾没有说话,赖鸿宇也不在意,他像是很累,闭著眼睛靠在那儿,支在窗框上的手肘垂向窗外,任由晚风将指间的烟一点点吹熄。
仿佛再多点时间,他就要在董可衾的车上安然睡去。
可惜现实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董可衾将车停在了距离酒吧正门一条街的马路对面,赖鸿宇在她出声之前已经睁开了眼睛。
“谢啦,董警官。”他说得随意,还讨好似的眨了下眼睛。
“快滚吧。”董可衾瞥他一眼,见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副神情,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实讲,比起他游戏人间玩世不恭,她更不愿意看到他沉默不语轻锁眉头的样子——好像藏了万般心事,却全然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