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泽一愣,赶紧去看导航。
温又雪也不哭了,拿纸巾擦一擦泪,盯着前面看了看,肯定地说:“你走错了。你绕到市政西街了,到前面那个红绿灯掉头,往回走。”
路诚泽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很少能走对一次的。”
温又雪没应声,好一会后才小声说了“对不起”和“谢谢”。
路诚泽微微点了点头,让温又雪帮忙把副驾驶前面的手套箱打开。
温又雪照做,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巧克力。路诚泽说:“你喜欢巧克力的话,就吃巧克力,不喜欢的话,你往底下翻,有大白兔奶糖。”
温又雪拿了一个巧克力握在手上,扭头看了看路诚泽。他侧脸很好看,既不过分秀气,也不过分冷峻,有一种安静平和的气质。她想他应该是个不缺爱的人,才能这么温柔体贴,连安慰人都能做到不动声色,又恰到好处,叫人觉得暖心舒服。
他不提安慰,她也不承认,只说:“你还随车带吃的。”
路诚泽实话实说:“我这不经常迷路么,怕万一哪回是持久战,所以都在车里备点儿吃的。”
温又雪笑了笑,靠在座位上,不再说话。
等到了住的地方,她下车,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你说亲情是不是血缘关系的维系?”
可她像是随意一说,没听路诚泽回答就走了。
路诚泽却看着她的背影,回了句“不是”。
路诚泽回到市区,已经七点多了,他给温又雪打电话,说请她吃饭。
“你听见响声了么?”温又雪说。
“听见了,你在炒菜?”路诚泽问。
温又雪“嗯”了一声,“你也赶紧回去吧,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披星戴月工作呢。”
“还真有人这样认为,以前我们小区楼下的门卫看见我回去晚了,都跟我说小伙子不要老这么加班,对身体不好。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实话。”
“难得你也有脸皮薄的时候。挂了,我要起锅了。”
“别别别,我是真打算请你吃饭的,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这已经做好了,就让我蹭一顿,改天补你两顿。”
温又雪没应,只反问道:“你确定是在我家楼下?不是在别的小区楼下?”
“应该……不能吧?你楼下这个便利店是不是换名字了?”
“我们楼下的便利店,早换成干洗店了,赶紧导航回家去吧,智障少年。”
挂了电话,路诚泽看着前面不远的干洗店招牌垂了垂眼眸。温又雪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所以故意报了错的位置。
跟温又雪认识大半年了,他还是拿不准她对他的心思。她明明跟他玩笑嬉闹,毒舌话痨得像是对待多年老友一样。可她也像个陌生人,对他的一切都不关心,不追问不探听,好像随时就要斩断这段关系似的。
而关于她自己,她更是只字不提,有时不过三言两句同他说两句,再多就没有了。她只肯展现她想给他看的一面,而多余的部分都被藏了起来,叫人琢磨不透。
温又雪也很少允许他进入她的私人领地。只有一次,她主动请他上楼。那天是他和母亲给她过生日,她很高兴,他送她到家后,她笑眯眯地请他上楼喝茶。
是真的喝茶。温又雪很少喝饮料,只喝茶跟白开水。可你要说她养生,她又偏爱一切冰的食物,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口味的冰淇淋。
路诚泽有时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不喜欢悲剧,却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知道她不相信爱情,却向往那种想到对方就傻笑的幸福;知道她是既热情又冷漠的古怪性格,对人时冷时热。
可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她在他面前乖张毒舌,却不会真的肆无忌惮,即使偶尔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底线,也从不会越界。
而她在别人面前,又完全是另一个她:随遇而安,不争不抢,安静到可以被忽略。她对着他们总是带着笑,可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浅浅地浮在表层,如同一张虚伪的面具。
他曾经拆穿她,直言她笑得假。
她也不在意,只淡淡地说:“人生的首要责任是尽量虚伪,至于第二是什么,至今尚无人发现。”
想着,路诚泽叹一口气。温又雪的心像一个迷宫,叫人看不清,却神秘得很吸引人,他很想冒险走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模样。
自从那回在商场见过路妈妈以后,她时不时就会跟温又雪联系。今儿跟她讨论新买的衣服,明儿跟她说新学的广场舞,后天又约她上她家吃饭。
温又雪跟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这样相处过,她一面觉得不适应这样的亲密联系,一面又贪婪地想要索取温暖。
可这个周末,路妈妈又打电话让她去尝她新学的菜品时,她有点儿犹豫。路诚泽对她的心思越来越明显,她不能再装作不知道,却也没想过要接受,所以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他家里。
可她拗不过路妈妈,最终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