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回答一如你所想,磕磕绊绊而不顺利。你们语言不通,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没法告知新认识的朋友,以此对比。你花了很大的劲让他理解你的问题,其实你不太懂他是否听明白了。他含着螃蟹脚,头发扭成麻花,神情并不是很情愿。你再三追问他才含含糊糊地说:“卡……”因为正常来说,回答自己的名字时,应当不是这样的反应吧?
你用蛋威胁他,一副如果他不老实交代,你就要把蛋抢走的样子。其实讲真话,你也只是威胁而已,但他却会很轻易地当真。他慌忙写给你看。他果然是有名字的,细细的水流在空中结成文字,晶莹剔透。月光透过文字映射下来,照得他的面孔很紧张。
你完全看不懂呢。你要他读给你听,他很别扭,低着头晃尾巴,飞快地说了一句:“阿喀琉斯。”他不肯再说了,你也不太确定。
这名字很拗口,发音很复杂,但也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所在的文明世界应该是一个有相当发展进程的地方。你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鸟人,你已经接受自己来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异界这个事实了,但假如要你这样突然地面对一大片人鱼和鸟人,你也有些不自信。这座岛又是什么地方呢?有城市或者村庄吗?或者再往深处去,是会有更加繁华的人烟处。你发散了一下思维,回过神来,又看到他留恋又可怜地看着蛋,不敢走的样子。
你叹了口气,毕竟你也根本没有名字可以礼尚往来。你说:“那我叫你卡卡吧?”你说:“卡卡?”
你叫了两声,直到他抬起头。你一边喊卡卡一边指他,示意这个名字是给他的。他歪着头,不太适应,但是过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你喊了“卡卡”,他应了你,头发抬起来,和你打招呼。他又指了指你。你想了下说:“那就叫可可吧。”你指着自己说:“可可。”
其实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叫可可,你只是突然想起那个包上的牌子,而且卡卡和可可听起来还挺配套的。他高兴地跟着喊:“可……可。”
你觉得他好像把这个称呼当成一个好玩的什么东西,那个晚上,他就不停地让你叫“卡卡”,每叫一声,他就啊地应你:“可可!”同时尾巴一甩,拍出一道小小的水花来。
很明显了,他一点都不爱说话。他看起来是一个混合了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样貌的年纪,但心智却远远达不到这程度。他的喜好和性情都直白得很,想什么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喜欢“卡卡”这个称呼,不喜欢“阿喀琉斯”。所以说,他是个……离家出走的,不喜欢父母和长辈给自己取的名字的小人鱼咯?你托着下巴,给他丢着树枝玩耍地想。他应该有族人的吧?
后来他玩困了,打了个哈欠,头发自动地盖住全身。他抱着蛋和你道别。,便将自己蜷成一团,沉到水里去了。当你撑起身体,从上方俯视水底的时候,他看起来像一朵正在绽放的冰蓝色的花朵。
怎么说呢?你感觉自己像个一家之主,在带着个孩子,还有他的狗。你给他讲了睡前故事,拉了被子,亲了他的脸,还给他关灯,说晚安。讲真话,你还挺在意的,不知道那狗孩子蛋的爹是谁。希望它不会孵出来吧。你自言自语:“我还不如叫你傻鱼呢。”
反正他也听不懂什么意思。可他其实还挺精明的。月色正好,海风轻柔,你随着涨潮的涛声最后给火添了一次柴,便也回到温暖的草床上,拉上叶子被,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颗父不详的蛋基本就归人鱼照顾了。其实你成天忙进忙出,给自己完善住宅和基础设施,不大顾得上蛋。阿喀琉斯每天早上比你早醒,他不喜欢烈日,会趁清晨与夜晚带蛋出去玩,回来时会给你带饭。你吃了饭,就出门去干活,而他窝在洞里,在水里捧着蛋转圈儿,对它唱歌,和它说些叽叽咕咕的话。你不确定是不是人鱼们说话都这样,用歌唱和絮语。你有时看见他往蛋上涂一层白白的东西。你搞不太清楚,他还会给蛋涂精华液的吗?
你后来白天出去得更勤一些了,你要是留在洞里,会很容易被他的声音影响得昏昏欲睡。
出了鸟人那件事后,你对树林很是忌惮,轻易不大往里面去。你曾指着树林问阿喀琉斯里面是不是有东西,但他的神情很迷茫。那是当然的,对他而言,这片近海没有敌手。而陆上的话,好像他还见得很少,不止野鸡,他对临海生长,对他而言应当很常见的椰子都很陌生。
你的行程只能限定在海岸边,沿着小岛绕圈,在礁石间捡些鸟蛋,在外缘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捕捉海鸟。不过小岛物产丰富,除了肉类之外,对植物的探索很是丰收。你找到了海枣、柠檬、橄榄和芒果树,一些在树林外围生长的野豆和野葱。你将苔藓晒干,混合收集的海晶研磨,就做成一种绿色的盐。你留下吃剩的螃蟹壳和虾壳,将它们剁碎成粉末储放起来,就是很好的味精。
阿喀琉斯那之后明白了你喜好,每天出门都给你带新品种回来。你们跟开奖一样期待当天的收获,他从水球中一个个掏东西,排在你面前,你扔掉不要的,留下喜欢的,或者指指某些收获,让他找更多回来。每逢有这种时候,他就会很高兴,摆着尾巴,第二天会举一个超大的水球回家,用如山般的食物将你淹没。大海的食物太丰富了,并不愁没有吃的。他始终也学不会适量而行。
好在你的食量越来越大了,应该是因为日渐繁重的劳动吧?食物剩下来也可以储藏,或者加工些别的副产品。哪怕吃不完你心里也很踏实。
你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摊晒海货上。你收集到紫菜和海带,还有鱼干和贝干。阿喀琉斯终于找到喜欢吃的东西了,你用这些干货煮的汤他个个都很喜欢。。他会操控水,所以等你煮好汤后,他会把汤凝成一个个球,沉到水里,用烤过的海绵泡好储藏,等他什么时候想喝就喝,就像是你用螺贝做的杯子一样。
你用树枝弄了个木架,这挺累的,你是选好许多粗细一致的树枝,将它们用熬出的鱼胶一点点地粘出平台,每粘都要晾上两天,让胶静置凝固。好在你有足够的时间。阿喀琉斯帮了大忙,你发现他的声波可以清洁物品,这是因为有一天你发现他一边唱歌一边清理贝壳。他爱干净,还爱漂亮,自从有了蛋崽后,他每天花心思打扮它和它的窝。你就让他唱歌洗锅和清除污垢,搅碎鱼鳞,清洁新补充的贝壳碗。阿喀琉斯不明白你在干什么,你说什么都照做。你感觉他只是觉得很好玩。
当你将架子粘好的那天晚上,你们迎来了一次暴风雨。阿喀琉斯不喜欢暴雨,不喜欢到他都不想待在水里。他爬上岸,坐在墙角,捧着凉好的汤,一口口的喝,同时不时发出无声的声波,霸道地驱赶任何敢进来避雨的来客。他现在不那么怕火了,但也不会去接近,毕竟他是条鱼,被烤干了会变成咸鱼。你看着他用尾巴打节拍,那种节拍和外面的雷声还挺合的。
你近来试着折腾他拔来的海草,想编个袋子,好让他背着出门捡菜,那一定挺可爱的。不过袋子不那么好编,先成功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板。你有了灵感,在里面混入树枝,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蒸笼底了。你把今天搞到的大龙虾从水球里抓出来,它已经被你指点阿喀琉斯过后进化的滚筒水球转晕了,滚了一天,吐出一堆泥沙污物。它在你手上像是感受到了死期,挥舞着脚爪,拼命挣扎。阿喀琉斯注意到了,“sa!”的叫了一声,龙虾抽搐着,很快在你手里瘫软下来。
每次阿喀琉斯这么一叫,那些张牙舞爪的海产就任由宰割了,非常省心。他今天推了七八个水球回来,每个里面都有三四只比你胳膊还长的大龙虾。他像是抄了龙虾老巢。而你一边想,什么时候才能搞到黄油呢?一边将龙虾摁进贝壳里。要黄油得有牛奶,要牛奶得进树林去,还不知道有没有。灶也随着锅的进化而越来越大了。现在这个用来当锅的贝壳完全可以将这只巨大的东西整个容纳。你面不改色地盖上盖子,听着里面咕噜的水声,之后再揭开来。
巨大的龙虾已经躺在贝壳里,成了鲜红色。它静止在那里,冒着腾腾热气,像是一具最美味的艺术品。肉已经熟透了,壳能非常轻而易举地揭开,露出里面微红的白肉。你撕了点野葱,放一点点盐,还滴了些柠檬汁上去。柠檬没熟,是青的,不过这种酸味也很独特。汁水滴下去后,似乎就完成了剧烈的化学变化,澎湃的香气爆炸般地涌上来。
你开心地说:“这次大概会很好吃吧!”你现在已经满习惯自言自语了。你避着热气,用筷子拨弄着肉,哪怕刚刚还吃过点煎鱼,现在光看就觉得饥肠辘辘。这样大的龙虾,壳里的肉非常饱满,白嫩的肉块一块块微微贲起地躺在鼓着小泡的汁水中,混着细碎的微绿,令人食指大动。
你夹了一块含进嘴里,新鲜现蒸的海产都非常鲜美,咸香的肉几乎不需要咀嚼,滑进喉咙里,入口即化。
阿喀琉斯也凑了过来,啊的指:“可可。”他见啥都喊可可,他更习惯用肢体和表情和你交流。但是意思能分得清。他想喝汤。你很意外:“会喜欢吗?你难得想吃啊。”有人分享食物再开心不过了。你拿了个小贝壳碗,舀了点汤,再夹了两块肉。他的脸立即皱起来,他不喜欢吃这种煮熟的肉。
你笑着说:“要吃完哦。”他皱着脸说:“可可。”意思是可可巨讨厌。你板起脸说:“卡卡。”意思是卡卡要听话,不然就收蛋。
他不情不愿地把贝壳抱过来,头发在身后飞舞,啪啪打地。不过他还是乖乖地把饭吃掉了,所以你又给他装了一碗龙虾汤。当然,是冷掉的。你们在澎湃的暴雨声中温馨地吃完了这顿龙虾大餐,这二三十只龙虾刚够吃个差不多,你剥壳都剥得手酸,鲜红的壳在旁边堆成小山。但是你们俩都满足地打了个嗝儿。你跟他商量:“明天再带些回来吧?”这样的话他已经能听明白了,高兴地点点头。
睡觉时阿喀琉斯就很烦躁。水中声音能传播很远,对这样可怕的暴雨和雷电声来说,他所待的水太浅了。他睡不着,在水底来回转着,而你把床挪到岸边,打着哈欠地陪他。
对你来说,有火其实就挺安心的,听习惯了后,暴雨反倒还挺催眠。哪怕你一直撑着,你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你惊醒时,就发现他趴在你旁边,头发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戳着你说:“可可。”你惊吓地翻过身来,顺着他头发指的方向,发现角落里的包。
雷声突然震鸣,世界骤白一片。
你们面面相觑,都屏住呼吸。你的脸色吓得更苍白一点。因为只有你能看懂,那个发光的包。莹莹的光,像是鬼火一样,从包里透出来。包上的小牌随火光晃着,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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