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死了。
周沛抱着原本打算拿给弟弟的外套在大雨里怔怔然坐了许久。
头顶的伞被雨水拍打得噼啪作响,可那些冰凉的雨依旧被风扯得斜落进来,洇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有很多荒化病人家属在追猎者执行完任务后会恨上他们,但此刻周沛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全副武装连眼睛都被护目镜遮住的追猎者们收队准备离开。
呼啸的风雨从空荡荡的胸口穿透过去。
弟弟的尸体会被带走。
除了一些个人物品需要等整理完现场后去认领,什么都不会留下。
周沛打开手机,在周景的社交账号上翻了又翻。
那些他看不惯的、他所厌恶的、他怎么让那个混小子改都改不了的,最终都在空荡荡的胸口里化作一片茫然。
可他不恨追猎者。
他们是城市的守护者,那只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不怪他们。
但是他没有弟弟了。
他没有弟弟了。
那个从一个走路说话都不利索的团子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即使他后来学坏、惹事、甚至烂掉,可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他曾经厌恶弟弟后来烂成这样,厌烦了无止境的收拾残局。
可当他真的失去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那个还没长大的软乎乎的小东西冲他笑、要哥哥抱的样子。
潮湿的空气里,周沛支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严严实实盖着黑布的那片隆起上,又似乎在看着某片不存在的虚无。
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他惹麻烦了。
陈乱和乌宁陪了周沛很久,一直到周沛的家人来到现场,才告辞离开。
等到陈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手机上有一串来自江浔的未接电话,红彤彤的在通话记录上亮成一片。
一直没回消息,是担心了吧。
陈乱脱下潮湿的外套,正要回拨,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开锁声。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目光便撞进了一双浅金色的瞳仁里。
高大的alpha一身湿淋淋的作战服站在门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显然也没料到会在门口跟陈乱撞个正着。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空气里安静了一下。
陈乱弯了下唇,侧过身让对方进门:“嗯,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不是说特训期间没有假期吗?”
alpha的身影覆盖过来,没有回答陈乱的问题,而是轻轻拥抱住了陈乱。
怀里的温度和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温暖味道盈在鼻尖,仿佛连胸腔里的潮湿意味都被驱散了。
江翎的手臂收紧了些,有些疲惫地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陈乱的肩头,嗓音沉闷而沙哑:
“陈乱。”
“我想你了。”
陈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脚下不稳,后退了两步,后腰靠在了玄关柜的边缘。
alpha身上的冰凉的雨水味道漫卷过来,带着细微的血腥味道,从两个人紧贴着的胸口陈乱能感受到对方心跳震颤的频率。
陈乱轻叹一声,心头慢慢泛起一丝酸胀的感觉。
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巡逻就直面了那么惨烈的场景,还要亲手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故人开枪,一定会感到不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