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韩仕林霍然起身。
那张清俊的面庞,因为酒意和兴奋而微微泛红。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目光扫过满殿勋贵,随后朗声吟道一首紧扣战功与庆贺主题的七绝。
辞藻华丽如织锦,气势亦如奔马,吟罢,他微微昂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立刻,殿内应和之声四起。
尤其是一些与韩府交好、或存了攀附之心的官员,纷纷捻须赞叹,声调透着刻意的热忱:
“好!韩公子此诗,立意高远,气势磅礴,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啊!”
“正是正是!韩府尹教子有方,令郎当真是文武全才,他日必是我大景的栋梁之才!”
端坐上首的韩府尹听着周围潮水般的奉承,满面红光,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一手轻捻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一手虚抬着连连摆动,口中谦逊道:“诸位过誉,过誉了,小儿不过侥幸,侥幸而已。”
不过,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以及眼底那几乎要溢出的得意之色,哪里能藏得住?
只觉得这个儿子今日在御前、在满朝文武面前,真是给自己挣足了脸面,连背脊都挺得比往日更直几分。
众人的目光,带着看好戏或审视的意味,霎时间聚焦到了楚奕身上,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
只见楚奕端坐席间,神色平静如水,竟无半分慌乱。
他优雅地执起面前的琥珀夜光杯,杯身映着灯火,流光溢彩。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盛世长歌颂天恩。”
清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这不仅在格律上对仗工整异常,如行云流水般承接着前句的余韵,更妙在瞬间将颂扬的焦点,从林昭雪个人的功绩,不着痕迹地转向了在座君临天下的女帝。
意境由幽转明,格局骤然开阔,其深意与巧思,远超方才韩仕林那华丽的辞藻。
高踞御座之上的女帝,面上虽无多余表情,但那双的凤眸中,却悄然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赞许。
一旁垂帘观礼的安太后,亦微微前倾了身体。
宠辱不惊,文思敏捷,武能安邦,这等人才,实乃上上之选。
便是颜惜娇,此刻也微微侧过美丽的脸庞,螓首轻点,朱唇边噙着一丝认可的笑意,似乎也觉得此对颇为精妙。
她眼波流转,望向前面坐着的萧隐若,轻声细语地问道:“萧指挥使以为楚侯爷此对如何?”
萧隐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长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一般。”
当时,坐在不远处的韩仕林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冷笑。
呵,果然不出所料,楚奕这对子虽然讨巧,也就那样罢了。
此刻,他也竟觉得这个素来眼高于顶、行事诡异的疯女人,难得地与自己看法一致了。
这一瞬间,他对她那份惯有的排斥,竟莫名淡去了一丝。
然而,坐在另一侧的杨令感,在听到楚奕下联的瞬间,心头便凛然一震!
他是真正的行家,识得其中份量。
楚奕此对,表面看似平实无华,实则暗含典故流转,宛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地将意境和尊崇对象陡然拉升,这份机变和底蕴,绝非临时堆砌辞藻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