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先不说今年田地里的庄稼没了收成,就是途径穗禾县边上的那条大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今年的雨季。
孟欣然听孟母说前两天村长去临县看了看江边的大坝,回来脸都垮了,说是水位还在涨……
“欣然。”孟母在外头喊她,“领你弟弟写大字。”
门外,孟母一身素色衣裳站在廊下,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满头青丝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因常年在日头下做农活,肤色微微泛黑,即便如此,也难掩她的美丽。
孟欣然姐弟俩遗传了孟母的好相貌。只不过孟欣然左眼角带了颗泪痣,平添了一份媚色。
孟母手里牵着的男孩则小小瘦瘦的,皮肤白而透皙,带着股病态,此时见到孟欣然,眼睛发亮,像是缀了颗星星,好看的紧。
孟欣然喜爱地摸摸弟弟的脸颊,牵起他的手进书房。小弟性子腼腆,乖乖喊了一声姐姐便自发坐在书桌旁磨墨,写字。
孟母站在门口看着屋檐下瀑布帘子似的雨水,愁道:“雨下个没完没了,学堂也开不成,唉……”转头交代孟欣然,“欣然,你读的书多一点,教你弟弟认几个字。”
说完,孟母又怔怔地看向外边,似埋怨似担忧,“你爹出门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雨下这么大,可别趁这两天赶回来,路滑不安全……”
孟母絮絮叨叨,孟欣然没有出声,她抽空望了一眼,孟母纤瘦的身子直直立在屋檐下,翘首盼着熟悉的人出现。
嘴唇微微抿起,孟欣然出了神。
她来到这个家庭,从陌生到熟悉,从抗拒到接受,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三年。
三年,物是人非。
县城的农家生活磨平了她曾经的富贵荣华,再回首间,过去的自己仿佛是场梦。不接受又能如何,重生在孟欣然的躯壳中,她的未来也只能是孟欣然。沈茹这两个字,早在三年前随着她的重病离世被埋入了黄土……
她该向前看了,只是……
脑海里浮现起那个人的面容,孟欣然心口一滞,所有的释然全部化作云烟,散了个干净,过不去的依旧过不去,根入骨髓的想念依旧剜心般的疼。
她还是割舍不了,太难了,也太疼了。
“姐姐。”孟书瑞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孟欣然,把写好的大字递给她看,“写好了。”
孟欣然敛神低头,对上孟书瑞黑亮的眼睛展颜一笑,“嗯,小瑞真乖。姐姐教你写其他的……”
屋外雨声渐小,天光渐渐变亮。
“孟家大姐!孟家大姐!”邻居李秀华扯着嗓子闯进院子,“安京来信啦!”
“秀华你慢点,小心地上滑。”孟母匆忙从厨房出来,帮李秀华脱下簑衣。
李秀华抹掉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进孟母的手里,笑说,“我听你前几天提起过孟大哥在安京,今天在县上正好碰上了信差,就帮你问了问,没想到让我撞上了,喏,这不孟大哥有信儿了么。”
李秀华胳膊撞了撞孟母,促狭地看她:“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看看信上都说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