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也会停下来饮一口酒,遥遥眺望月色。
直到一束银光划破黑暗,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山谷中响起巨雷的轰鸣,如荒兽嘶吼,野风亦在咆哮,仿佛不祥的序章。
“操!要下雨了?”
“这里有避雷针吗?我看场表演不会遭雷劈吧?”
“表演还能继续吗?要真下雨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人群心慌四顾,却见童然也茫然仰起了头。
现场高举望远镜的人,能够看见追光下的童然猛打了个激灵。
不会吧?还真出问题了?
“是意外吗?还是故意安排的?”
几千公里外的燕市,欧阳苏拉和经纪人同样不错眼地看着电视直播,后者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他倒也没那么恶毒盼着童然粉身碎骨,只是希望演出就此中断,自从得知童然会邀请现场观众和媒体后他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一旦童然演出成功,公司在欧阳苏拉身上投入的巨额成本都将化为泡影,欧阳苏拉的未来也将举步维艰。
这可是他一眼相中的金苗子,好不容易才抢到手里,眼看着欧阳苏拉就将成为公司的摇钱树,自己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哪里就甘心被童然毁掉?
可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寄希望于“天意”。
然而团队里的技术人员却告诉他:“看起来像是人造闪电。”
经纪人一阵失落,余光瞄见一副失意模样的欧阳苏拉,心里鬼火直冒——真是没用!
但他并不敢发脾气,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只凭着这张脸都能再割一段时间韭菜,于是撇撇嘴问:“你们还没看出童然是怎么实现效果的吗?”
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尴尬地摇了摇头。
都是废物!
经纪人暗骂不休,一抬眼就看见童然往后踉跄了几步,瞧着像要摔倒,身体却像吊着威亚一样,凌空做了个后空翻。
其实有些突兀和滑稽,但不可否认,衣袍掠过镜头的一刻,是美的。
童然发髻上的木簪掉了,酒樽里的酒液却一滴也没洒。
他已经融入了角色,怔怔盯着那杯酒。
突然,他面露恍然之色,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童然四下顾盼,望着闪电的冷光,试探地一抖手腕,酒樽就神奇地变成了酒壶。
——原来是梦。
童然轻哂一笑,从头到尾,他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所以才有了这一切的诡异发生。
而梦里,他就是主宰,他想要的,全部都有!
心境突然疏阔,童然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提壶灌酒,倒行向前,朝着明月而去。
同样一轮月,同时照了古人与今人,又同时照见梦境和现实。
当他走过一半距离时,童然扔开了空掉的酒壶,又幻化出一支笔来。
狂风扬起他的发丝,衣袍猎猎作响。
他在月下作画,墨迹皆成白雾,白雾又生骏马。
骏马奔腾似潮涌,一日千里独行空。
奔赴向月的马儿逐渐黯淡,白雾吞没了它的躯体,化作飞雪消散。
不论现场或屏幕前的观众全都看傻了眼,这他妈是魔术可以做到的?马良附体吗?
也有部分观众灵光一现,再结合《惊梦》的名字,开始怀疑童然是否在营造一场梦,因为只有在梦中,才会想出现什么就出现什么。
但童然不会告诉他们答案,他边走边画,画斧、画戈、画弯弓射月。
雾气滋养的画卷难以维持太久,最终只会消融成雪花,席卷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