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华单位里的同事连同法院里的人来陆家时,陆一正在院子里玩毽子,这是陆奶奶前段时间刚从公鸡尾巴上薅下来的几根漂亮的羽毛,用一个光绪年间的铜钱做了垫子给陆一缝制了这么个鸡毛毽子玩。
她觉得孙女个头有点矮,尤其是和同龄人相比,听人说孩子蹦蹦跳跳能长高,陆奶奶就是用这么个“偏方”来办事。
只是这会儿冲进来的人差点把陆一推倒在地,原本被她捏在手里的毽子掉在了地上,被人踩在了脚下。
靓丽的羽毛上面沾染着灰尘,顿时破败不堪。
陆一小心翼翼地过去把这歪倒了的鸡毛毽子捡了起来,听到屋里面传来的声音,是奶奶那凄厉的尖叫声,“不可能的,我们家建华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还不满五周岁的小孩子不懂得奶奶为什么那么激动,只是她很快就是从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消息,“听说是盗用公款,用了好几十万呢,现在携款潜逃了。”
“真没想到陆建华这么大胆,你说平日里也看不出来呀,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偷公家的钱?”
“可不是嘛,唉,这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说这几十万块钱,陆老头他们是不是得给补上?”
“那么多钱,哪能补得上呀?”
已经记事的陆一只记得自己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奶奶跌坐在地上痛哭,从单位里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陆爷爷只看到家里一片狼藉。
“陆建华贪污公款跑路”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于闹的满城风雨。
原先单位里的人陆陆续续又是来了好几次,有些瞎猫碰到死耗子似的想要撞见偷摸回家的陆建华,只是左等右等却都没等来人。
陆一五岁的生日到了,只是原本承诺给她买生日蛋糕的爸爸不见了,生日蛋糕也变成了两个水煮蛋——这已经是陆奶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家里被搬了个空,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用那边的话来说——你儿子贪污了几十万,我们这才搬走多少?
原本布置的温馨的庭院现在有些空荡荡的,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家里的录音机还有自行车都没了。
陆奶奶的缝纫机也险些被搬走,被她拼死护住了,“你们把这搬走了,我拿什么挣钱还你们的帐?”
她嚷着,像是一个护着自己小鸡崽的老母鸡。
那人被瞪得有些心里头发毛,到底是把缝纫机给陆奶奶留下了。
“那你记得还账。”走的时候不忘记交代一句。
这缝纫机也成了家里唯一的大件,而陆奶奶则是靠这个大件挣钱——她帮人洗衣服、修补衣服。
陆爷爷倒是还在上班,可是工资的绝大部分用来偿还儿子席卷走的公款,而按照他现在的工资水平,差不多得一个世纪了。
陆爷爷今年已经五十出头,又哪来的一百多年的活头?老两口几十年来做人都挺直了腰背,不想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这会儿就是拼了命的挣钱以及省钱。
过生日的时候给陆一煮两个鸡蛋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举动了。
五岁的陆一现在个头还不到一米,体重还不到三十斤,跟同龄的孩子相比就是个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