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夏末,黑龙江省某市一所能源类高校,清晨。
四道身影横陈在各自的床上,姿态各异,一声声急促的手机响惊醒了2号床的我,两年后再回想起那天清晨仿佛就在昨日,那时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电话会将我原本的生活完全颠覆,迫使我走上一条看不见归途的路。
“儿子,你郝叔走了!我和你爸正坐车往回赶呢,你学校事情要是不忙就回来搭把手,你郝叔叔也没个一儿半女少个轰寡子,村里席子多,你爸大伯他们忙不开,”妈妈语气急促。
不得不说我对老家这个地方的好印象一大半都要归功于这个铁塔般的汉子--郝叔,小时候每次放假回老家他都会带我去村后的秤砣山下追山鸡套兔子给我打打牙祭,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竟已阴阳两隔,而且老妈的话中还暗示了郝叔不是病逝的,而是遭了横祸,因为少个轰寡子。
东北农村传言像我们这种生长在大山中的村子阴气重,容易闹寡鬼,就是一种生前有缺陷,没人愿意娶,一辈子没尝过男人荤腥的老婆子死后变成的鬼,此鬼最好横死的精壮男子,因为横死的人投胎路上没有阴兵愿意押送,所以得在刚死的第三天到头七回魂的时候找一个与死者生前关系较近的未婚处男为他守着棺木,惊走轰赶闻腥而来的寡婆子,此谓之轰寡子。
本来我也不愿作这个轰寡子,但是一想到郝叔生前对我的百般好我就满心愧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结。
三个舍友平时没少听我白话老家的山珍,一听我要回老家都要与我同去,我心中一计较,也罢,反正该挂的科目都挂了,再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而且农村也没什么娱乐,哥几个在一起倒也不怕闲的无趣,便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带了他们三个上了隔天的火车。
由于是临时买的票,只得坐了普通快车慢慢驶向那个在我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小山村。
稻头村。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便略去不提,先介绍一下我们兄弟四人,212寝室1号床李信人,为人胆大,脾气躁,一点就着,但为人仗义,说到做到。二号床就是我,李博,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爱好,为人还算谦和,如果不是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只能说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再普通不过了。三号床邢天柱,脾气好,宿舍大暖男一枚,为人正直可靠,博学多闻,尤爱读三国。四号床方秋燃,喜好摄影,还有些逗逼,是个精通各路电子设备的高手。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巧合是缘分,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罢了,此事暂且不表,之后慢慢再提。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硬座折磨后,终于在第三天正午到达了目的地,老爹老妈都在村子里忙前忙后倒不出时间接我们,我们先是在车站旁的集市闲逛了一会,买了些在城里难见的稀罕物,之后就在车站旁叫了辆黑面包,行李往车上一扔几个人便上了车,驶向了最后的目的地。
开车的师傅是个40出头的汉子,上身穿着件极不合身的旧式白衬衫,袖口处溅着些星星点点的油渍,下身却是条下地穿的工裤,裤脚沾满黄泥,一双老式军绿色胶鞋在各个踏板上并不熟练的操作,看的我胆战心惊,后来一想反正土路够宽,也没得什么车辆,技术差些也由得他,这么一安慰自己便又觉得心安了,甚至向他打趣道他的穿着了。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人,在李信人递了他一支芙蓉王后更加打开了话匣子,说他也看自己这一身别扭,早晨为了这个还和自家女人吵了嘴,白衬衫是从隔壁卖炸麻花的刘麻子的身上扒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洗,邢天柱搭话到怪不得一上车就闻到一股麻花味,众人不禁一阵哄笑。可我忽然发现司机在象征性的笑了一笑后便没了下文,脸上还隐隐浮现出了一抹愁容。
“师傅,怎么看你好像不高兴,是担心得罪了老婆晚上回家要跪炕沿子吗?”我打趣道。
“哎,小兄弟,我也不瞒你,我一个好兄弟出了祸事走了,我今天是来送送他的,顺道路过火车站才捡上的你们,”师傅有些尴尬,“我其实刚学车没几天,连小本本还没有。”
听到此处我心一惊,忙问“你兄弟叫什么?”
“郝友厚。”
“啊,是郝叔!”我吃惊道。
“怎么,你也认识我兄弟?”师傅也是一愣。
“对啊,师傅,我也是为这件事才回来的,”我紧着答道。
“我这兄弟,我这兄弟死的惨啊!”被这一席话勾到了伤心处,师傅不禁眼眶泛红恨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