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狗王步子猛的一停,眼神一怔,狗尾猝然炸起,爪尖泛着寒光。
它动了!
却不是扑过去撕咬,而是后退,步速越来越快,不只是后退,这是溃逃!
它如愿了,它看到了他的眼神,或者说他的余光,因为他根本没看它,就像上帝从不会正视每一个凡人。
那是种怎样的眼神,它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蕴含着倾世的怒火,倾世的暴力,那是一头猛虎,不在身上,就在心上。
它只是条狗,夹着尾巴摇尾乞怜的狗,它缩了缩身子,认清了自己。
低眉顺首。
那人动了,沿着他来时的路,还是那么弱不禁风,一身破绽,埋骨岗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头颅,尸首还是一样的暴尸荒野,鲜血还是一样的猩红,他,他似乎只是一个过路的旅人。
他从始至终也没正眼瞧过它们,哪怕一眼,漠不关心。
既然他不在乎那些尸体那么吃几口应该也没事情吧,它蹲在地上,如狗一般,乖巧的可爱,脑中神仙打架。
不行!绝对不行!它陡然一颤,这个看似合理的念头瞬间被恐惧吹散,别去,会死的,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
***
“猫儿笑,狗儿跳,黄仙喊你来坐轿,莫得躲,莫得叫,送你一副白锦袄,莫人要!”一群孩童拍着手唱的欢快。
孩童的父母们也很疑惑,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首小调风靡了汴京小巷,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不过既没有反字又还算上口,也就由得孩子们胡闹了,大家都在唱,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想的都一样。
北宋重文轻武,重交轻伐,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经济文化最为繁荣的时期,路无白丁出口成章绝不是一句笑谈。自古文人墨客一多,再硬气的朝代地方也就多了些粉红色的旖旎气息,更何况是作为京都的汴梁,自然是素指芊手,夜夜笙歌,文人骚客,好不快活。
三更差一刻
烟柳巷
一位文官模样的人刚从花宴中离席便扶墙而呕,一旁众人递水拍背,侍候的小心。此人是谁?看官补不过一个小小的监院,正七品上下的位子竟能在这京官遍地走,三品贱如狗的京都受到如此待遇?
就凭他显然不能,他叫秦如海,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他身后之人却是不得了,正是当今天子的胞弟晋王赵光义,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这晋王?此人也仗着有晋王撑腰无恶不作,钱财美色荤素不忌,照单全收,不过这人可不是胡乱敛财,无头无脑之辈,他有他的路子。
什么路子?
卖官!或者说是卖考卷。
大家都知道,宋朝的贡举考试分三种形式,解试,省试,殿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殿试了,因为是皇上亲自出题,现场表现得好让皇帝龙颜大悦,那荣华富贵还不乖乖跑到手里?
最重要的是殿试,最难的也是。赵匡胤一届行武出生,懂个屁的帖经诗赋,这就很尴尬了
,就和乱拳打死老师傅一个道理,考生们都不知道他会问什么,又如何准备?
可有人不担心,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知道考题,又为什么知道题呢?因为从秦如海手上高价买的啊,那秦如海哪里来的题呢?当然是当今天子胞弟晋王的功劳,殿试前请哥哥喝喝酒,套套话,不就你有我有全都有了吗。
按理说这生意做的到也妥当,可坏就坏在这个秦如海身上,他太贪心了,你说一共就那么几十个名额,都让你卖给了一群家世显赫的酒囊饭袋,你让其他人怎么活?也就自然引起了贫寒考生的不满,自发形成了一个以十人为首的小团体,自称莲间十友,寓意十人出淤泥而不染,自有真凭实学,不屑暗处的卑鄙勾当,而这十人中又隐隐以李清水为首,也就是开篇处乱葬岗中的那一书生。
两伙人势同水火,互不相让,要说秦如海这人真不是个东西,一点都没领会双亲为他取名如海的一片苦心,如海如海,心胸如海,稍微手下留情点,少几个内定关系户,让出几个名额不就完了嘛,可他到好,一不做二不休,用了自己的关系托到了城南的林督军,林督军也正在为自家侄子殿试的事情犯愁,这可倒好,两人一拍即合,密谈后一条毒计便应运而生。
一夜之间,莲间十友纷纷被捕,唯有李清水恰逢外出逃过一劫,次日晨,九人悉数被斩首于南山埋骨岗,罪名:意图谋反。
李清水,在逃。
***
三更
烟柳巷
有人夺路而逃,有人当场昏死,更多的人还是如那秦如海一般,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屎尿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