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为难地瞧她一眼。
孕妇嘴角下坠,泪眼汪汪地盯着她看,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求你了。你如果不这么说,我的孩子肯定保不住。那手术失败,就是一尸两命。”
前几年,医院刚因为泄露新生儿性别,开除了一个护士。
如果这事要是败露,舒安不仅要被开除,还可能会被吊销行医执照。
她不敢赌,以极为强硬的态度拒绝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也违背职业道德。希望你能理解。”
而后,孕妇的婆婆和丈夫进门,同样在问孩子的性别,一点不关心孕妇的情况。
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愣神。铱驊
舒安看不下去,把B超单子塞给他,“胎儿状况良好,不建议打胎。除此外,我没有要说的了。你们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两天后,那个孕妇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做引产手术。
舒安劝过她很多次,孕妇不知吃了什么定心丸,一改之前的犹豫,直接拿过手术同意书签字。
没办法。
这是病人的需求。
家属和本人都签了同意书和风险告知单。
舒安只得给她安排手术。
手术很成功,孕妇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后被家人接回家静养。
现在提到这个患者,舒安还有点生气,觉得自己的好意错付了。
她气势一点不减,同样插着腰和那人对峙:“我当时给出的建议就是手术风险很大,不要打胎。手术是你们坚持进行的,同意单也是你们签的。现在竟然来怪我?如果你们家里人态度坚定些,愿意听取我的建议,我是绝对不会做手术的。病人的健康和意愿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抓着冯大娘的胳膊,像拎鸡崽子似的把她连拖带拽地拉过来,“那天冯大娘也在场,你问问她。我是不是一直劝你姐姐不要做手术?”
计生办一直是个得罪人的岗位,村委在选人时全挑的村里辈分大的妇女同志。
都是住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又多少沾点亲戚关系,村里人对计生办的几位干部是敢怒不敢言,倒是对医院那些外来的医生意见颇多,尤其是舒安这种年轻医生。
冯大娘看舒安的小嘴咄咄逼人地一句又一句地接,且句句夹枪带棒地指点她,把火全引到她身上。
冯大娘暗呐不好,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又压低声音,“舒医生,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你别生气,以后继续跟我们计生办好好配合。”
此话一出,舒安眉头紧锁,拧出个‘川’字,愁到了极点。
这种强行引产的政|策,她从来都不支持,也违反她做医生的初衷。
机会难得,话又说到这份上了,她不想就这么潦草收场,擦着冯大娘的身子走过去,忽略她的示好和歉意,站到村民面前,“医院现在新增了计划生育门诊。为的就是给意外怀孕的家庭提供更专业的咨询和建议。你们如果不想怀孕的,可以来这做节育,不小心怀上的也可以来做产检,医院有职责保护你们的隐私。我再强调一次,如果你们本人不同意做引产,我们绝不会配合计生办强制做手术。”
冯大娘在一旁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不精彩。
她抬手,指着舒安的鼻子骂,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配合计划生育工作是所有公|民应尽的职责!小心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们院长。”
舒安挺直背脊,一点不怵,“你尽管去说。看看院长是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村民在两人的一番争执中,终于回过味来。
一直在为难他们的从不是舒安,而是计生办的人。
她们不仅被人蒙在谷里,还被人当成了枪。
一个年纪和冯大娘相仿的中年妇女率先质问道:“不是你说医院接到上面的通知,会强制给超生的做人流,要我们如果意外怀孕要及时告诉你吗?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相信你……”说到一半,妇女捂着额头,“天呐。你一直在骗我们。”
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质疑和责难,冯大娘向后趔趄几步,差点摔到地上。
幸好陈竹青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冯大娘敷衍那些人几句,总之就是把责任全往村委和政|策上推。
看那些人有消气的势头,她掏出手帕擦汗,怕舒安再爆出什么猛料,不敢在这多待,灰溜溜地从小道逃回村里。
那几个村民走过来跟舒安道歉。
“舒医生,对不起,之前是我们误会你了。”
“我们之后不会再说了。回村以后,我们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跟遭受委屈比起来,舒安更关心村里那些意外怀孕的孕妇。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村里计生办劝她们来打|胎的话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