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侧首掀眉,面色不愈,“爷的心情便是规矩,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冷声道罢,永璘再不理会她,径直去往后殿之中。
彼时芸心才躺下,奈何呼吸不畅,翻来覆去睡不着,难受得紧,干脆半坐起身,宫女为她披上外袍,她怀揣着手炉,倚在床头缓一缓。
她正与宫女说着话,冷不防门被推开,这步伐匆急沉重,不似姑娘家那般轻盈,芸心猜测是名男子,可太医明明才来请过脉,不至于再拐回来吧?
六扇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芸心坐直身子,探头一瞧,惊见镂空檀木屏风外赫然闪现出一双金丝黑靴,袍摆处的海水江崖图案如此熟悉,很有可能是十七阿哥。
紧跟着自屏风后走出来的身影印证了她的猜测,芸心见状登时慌了神,“十七爷?您……您怎能来我房中?”
昨儿个还娇柔芙蓉面,今日便成了霜打的茄子,毫无气色,看她如此憔悴,永璘越发生愧,温声道:“听闻你病得严重,特来探视。”
实则芸心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她到得和宅之后,嬷嬷教她许多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许陌生男子进她的闺房。
即便是兄长,也只能在厅中相见,行宫的规矩更是森严,生怕被人说闲话,芸心当即取下银钩,将帐帘放下,挡在两人中间,
“有劳十七爷走这一趟,您差人送来的补品我已收到,我的病无甚大碍,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她的声音明显沙哑,怎么可能无碍?永璘不放心,自是不肯走,“算来你也是我的恩人,我来探病天经地义,谁若敢嚼舌根儿,爷便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说话间,永璘的目光一凛,状似无意的落在宫女身上,宫女如芒在背,不敢忤逆十七阿哥,赶紧福身告退。
好端端的,何必威胁?胆小的芸心忍不住提醒道:“自个儿行端坐正,旁人便抓不到你的把柄,还请十七爷避嫌,莫要在此逗留,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目睹她那胆怯的模样,永璘顿感不悦,“你就那么害怕与我有牵扯?”
“我……”知他心眼儿小,说实话他肯定又会生气,于是芸心拐弯抹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是怕辱没了十七爷的名声。”
永璘无谓一笑,“爷不在乎。”
“可我在乎!”
隔着纱帐看人太模糊,永璘干脆近前,抬手掀起帐帘,立在帐边直视于她,“你在乎什么?我的名声?还是我这个人?”
兴许是因为她仍在持续发热,她总觉得此刻的永璘目光灼灼,落在她面上,烧得她面颊滚烫,不知所措的芸心慌乱的移开视线,颤声否认,
“什么都没有,你莫要胡思乱想。”
她的仓惶尽落在他眼底,像极了心虚的表现,心情大好的永璘直白追问,“昨儿个看我落水,你为何那么紧张的跳下去?难道不是在乎我?”
说起此事,她至今心有余悸,神色逐渐暗淡,不由回想起现代时她的童年里那段不美好的记忆,
“儿时家里人都忙着干农活,婶婶把堂弟堂妹交给我来带,妹妹还小,我得哄她睡午觉,没想到堂弟竟然趁我不注意偷溜出去。
我挨家挨户的找都寻不见他,后来听人说他跟其他孩子一起下了河,等我找到河边的时候,他们说我堂弟下河凫水,很久都没上来,我只好请大人们帮忙,最后捞出来时……人已经断了气……
婶婶失去儿子很伤心,打我骂我,怪我没看好堂弟,奶奶也恨我,全家人都在指责我,我很难受,可我的确有责任,不敢反驳,只能任他们奚落打骂。”
童年的那段阴影一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导致她自卑内向,不敢与人过多接触,直到后来意外穿越,来到清远镇,周围的人都对她很好,幸福的日子如暖阳,渐渐驱散她心间的阴霾,她才慢慢走出来,可是昨日骤见永璘消失在水中,堂弟的悲剧再次浮现,她才会紧张无措,
“我怕你被湖水吞噬,毕竟是我不小心推你下去的,倘若你出什么意外,我便是那罪魁祸首,我担不起这责任,更不希望自己下半辈子活在愧疚之中,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救你。”
永璘只是开个玩笑,未料竟会触动到她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得知真相的他颇觉懊悔,
“抱歉,我没想到会闹这么严重,怪我没分寸,下回绝不再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