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深:“能做的都做。胃镜肠镜CT全部。”
医生:“谁做?”
何景深侧了侧身。
医生好奇地看陈轲:“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这必要吧……是哪里有不适感?”
何景深:“全身不适。”
“我们不提倡过度检查肠胃镜CT还涉及到高额费用……”
何景深:“他不差钱。”
陈轲:……
“没吃早饭就今天就可以抽血。肠镜我这开不了,有需要您去消化道内科挂个号。胃镜无痛还是普通?”医生熟练操作鼠标。
这可不能开玩笑普通胃镜要痛死人的——不等陈轲说话何景深看一眼过来,很冷很冷的:“普通。”
陈轲:……
“肺部CT也做是吧。”医生再三确认。
老式打印机吐出又一张单子。堆成一叠逐页签字,递给何景深:“门诊部缴费,下周二以前出报告。这几个项目做完之前不要吃东西。”又递一张登记表过来:“电子报告给您发邮箱,纸质的您可以自己来拿,也可以让我们给您快递,留个联系方式。”
陈轲猛地一怔。何景深已经飞速刷刷写下一大串字迹,他本人的邮箱,电话,家庭住址。
“好的,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医生又递来一张体检说明单,笑着送两位出了门。
缴费,排队,抽血,排队,胃镜,排队,排队,排队……
十点,检查项目还剩下小半。胃镜室外人头攒动,等候室百十张椅子座无虚席,排号的屏幕挤满了名字,茫茫无期。
“老师,我去上个厕所……”陈轲道。紧张带来的颤音。
何景深坐在他旁边,手机垫在一叠检查单上,埋头翻看微信里杂乱的消息,点了点头。
公立医院,连厕所都挤满了人。门诊部没有专设的抽烟区,于是厕所区域吞云吐雾宛如仙境——陈轲刚一进门,瞬间失去蹲坑的欲望,扇开扑面的烟雾,靠着洗手台点烟,把手机掏出来。
打电话给谭澈,他的私人健康顾问:“在?”
对面:“啊。”
陈轲站直了些:“你在市一院认识有人?”
这是一个显然确定的问题——但此刻陈轲更关心谭澈认识的是谁,能不能帮得上忙。他不能让何景深看见他的体检报告,更不想让老师再多为他操什么心——当然他不介意服从老师管教但是,这件事,他至少希望能暂时放缓一下。至少再过几天,等师妹这桩事情的火被老师发泄干净;或者放缓到暑假,他忙完上半年的工作包括极其重要的IWTO,而老师不用上课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的时候——
“不认识。”谭澈道。
陈轲啧了一声。
不怎么耐心地:“昨晚上你……”是怎么让护士进ICU问到我师妹的具体情况的?
“哦。”谭澈道:“里面有我学生……”
“那你就不能找人帮我改报告?”陈轲道,侧着身手撑在水台上:“要不直接出个假的也行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急很急——如果老师知道我——”
知道我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知道我以前给他看的报告全特么是假的……
我……
肠子又绞起来,烟杆被一下攥变了形。吸一口气,镇定,镇定。抽烟,呼气,又道:“请你尽量帮这个忙,好吧?回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再给你修个医院我都答应行不行?”
谭澈没赶着答话。
二手烟的味道充溢鼻腔,喧闹的人声撕扯着精神,陈轲屏着气,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带来的绞痛让他浑身发颤冷汗直流。
一直到陈轲的耐心将要耗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电话里才传来低沉的声音:“我觉得,你老师是为了你好……”
砰地一下。陈轲把电话砸水台上。
急促而猛烈的呼吸,笑,愤恨无奈又冷冽的笑,解开屏锁准备打另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