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
她张口吐出一串水泡,恨恨地想:“我能有什么相似?唯一相似的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死归死,死前的事不能马虎。曹操还等着她救出去呢。
她镇定心神,按照心中的隐约记忆,摸索着,向那墓顶移开的石板浮去——那里有萧史未乘的蛟龙,还有弄玉遗下的鸾凤。
不知外面的曹操会怎样,一定很震惊吧。
其实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自己死掉,放曹操逃出生天。
她总觉得自己是个超级现实的人,所以肯如此选择,大概也不是因为崇高,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易地而处,让曹操来关机括?他根本没学过左慈的那本《九液金丹经》上的法门,无法在水底闭气这样长的时间,所以还没等他摸到机括,她就被飞快上涌的水流给淹死了。
再说曹操这样多疑又自私的人,他根本不会下去吧。
还不如自己死掉,总算有一个人能活着。何况活着的那个人,是曹操。他若不在,历史将会改写。而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如果死了,历史仍然是历史。
更何况,曹操若是感念她半分舍身相救的恩义,也会好好善待槿妍明河素月及绫锦院中众人。
她是权衡利弊,才作出这样最佳选择。
摸索的手指,忽然一动。她感觉到了指面那微微的突起,一棱一棱的,是鸾凤的翎羽。
身下的水波深处,静静地停放着碧台玉棺。
在幽暗的水底,它们放出淡淡的莹润光泽,仿佛幽远时光深处,一个女子温然的笑容。
万年公主真傻,从来男子只爱做乘龙快婿。何谓乘龙?娶了她,便要能翱翔九天才行。可是东汉末年的驸马们,根本就只能饱食等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卫青的地步。
可是她后来已经嫁给了张衡,连公主的名号都抛弃掉了,甚至不能葬入皇家的陵园,只能在离世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卧于这烂柯山中。家国都舍弃了,这至少说明了当初她是放下了过去,也舍弃了过去,是真的想要重新开始。
然而曹操是用了什么法子,激得她与张衡反目,带着儿子下山,又失子病逝?
织成按捺住纷繁思潮,用力向鸾背按下去!
脚下水底深处,传来呼呼的声响。仿佛是一只巨兽张大了血盆大口,鲸吞着翻涌的水波。
织成心中却是一松:果然有暗河的出口,此时水波正由此而倾泄出去。
过不多时,织成只觉头上一凉,却是水面已经降下来,与墓顶之间,有了小小的间隙,刚好能容她露出额头。经外面的山风一吹,凉飕飕的。而曹操的叫声,也在此时从上面传了下来:
“织成!织成!”
也不知叫了多久,他的嗓音都有些嘶哑,须发乱披,模样惶急,整个人仍是挂在先前那崖壁上,足尖勉强点在石上的浅窝里,手紧紧扳住一处岩石的尖角,似乎并未向上攀爬分毫。
此时见到织成的头从水中露出来,不禁大喜过望,嘶声叫道:“织成!你应我一声!你可还好?”
“我很好。”织成不敢放开那机括,手指犹自按于其中,甩了甩额上的湿发,尽力在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心中有了些微的感动。
不管曹操此人心性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诚的。而且是真正地为她感到焦急,紧张着她的安危,而不是……左慈和回雪锦。
“我在这里等你!”曹操焦急地回应道:“我想过了,稍后那水完全退去时,墓顶的石板必然会再次合上!你现在就把你的衣带全部解下来,与我的衣带连在一起。稍后你先把这条长衣带掷向我,我抓住一头,一定能将你拉出墓穴来,不会留你一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