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时,后宫分为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陵、披香等十四区,皇后所居的椒房殿处于正中,所以椒房殿所在又被称为中宫。
到了光武帝刘秀时定都洛阳,分为南北二宫。皇后所住的中宫又名长秋宫,亦称中宫。
虽然到了汉献帝时,比不上前朝后宫动辄五六千名美人的庞大规模,但即使是这小小的邺城别宫,亦一样保留了十四区之广的掖庭。
在黄昏的霞光中,但见高甍及云,飞宇承霓,金殿兰室,粲如列星,自有一番沉稳端贵的气度。
引路的小内侍年纪不大,从服饰上来看品级也并不高。面容白晰,语声尖利,说话虽然恭敬,却也带着一种不期流露的倨傲,笑道:
“奴名贵喜,皇后派奴来迎接少府。这宫中甚大,少府可得当心,别迷了路去。”
汉朝宦官不同于以前的朝代,自从东汉梁商、梁冀、梁太后等外戚集团把持朝政以来,宦官们也开始为获得自己的权力而不择手段。他们利用皇帝的信任,多次形成自己的政治集团,不仅封侯晋爵,而且左右皇帝,把持朝政,一度出现了“诸梁秉权,竖宦充朝”的专权局面。而大汉真正走向衰落的开端,也是灵帝时的“十常侍”之乱,最终引得董卓入京,才酿成大祸的。
曹操主政之后,他虽是大太监曹腾之后,却对所谓的阉宦误国十分痛心疾首,对宦官们一向不假辞色。而汉帝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有多余的权势可以被宦官们利用?
所以宦官们收敛了许多,但他们毕竟是眼界高的人,知道前辈们多有封侯拜爵的,又因长期在内廷生活,与曹操真正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然惧怕曹操,但并不如朝廷上的人那样切实地感受到惧意。
织成原本的出身,不过是个织奴。那是等同宫奴一样的地位,比起普通宫人来都还差上一大截,更不用说这皇后身边的内侍了。
如今曹操却派她来做皇后身边内卿的统领,谁又肯服?不过是碍于对曹操的惧怕,并不敢太过份。但话语中暗剌几句,却是必然之举。
织成当然听得出这贵喜言语中对她的漫不经心,当下微微一笑,道:“初来乍到,迷路也是正常,不然怎么用得着上黄门你呢?”
汉朝宫廷中,宦官的系统十分复杂。单是名称,便有中宫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令圣、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等。“中黄门,谓奄人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也。”所以黄门等职名,也成为宦官的代名称。
织成称这品级不高的小内侍为“黄门”,看样子是抬了抬他,但后一句话中,又暗藏锋芒。
那贵喜被噎得一顿,却不敢正面反驳,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理睬织成,只是僵着脖子在前面领路。
织成嫌他品级低微,也不想在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立威来浪费时间,当下也不理睬他,只与身边的阿苑笑道:“从前也听五官中郎将说过,这别宫地势最高,故此每逢晴空黄昏之时,云霞翻涌,有如江海,十分绚丽。今日一见,方知这‘霞涌云落’之景,果然不负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
她语音十分清亮,在这静寂的宫殿间,如钟磬般优美动听。
贵喜忍不住道:“此乃宫闱之地,少府还请噤声。”
阿苑眉头一挑,若明若暗地看了他一眼。
织成恍若未闻,仍向阿苑笑道:“不过这云霞虽美,可惜太过虚幻,再如何绚丽,也不过稍瞬即逝。还是比不上那一日,丞相携我同登铜雀台摘星楼,观万千星辰,皆欲可摘;看天下江山,眼底尽收。依我看,这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倒是要换一个,叫作‘摘星揽月’倒最为合适。”
贵喜又被噎得一顿,却不敢再说一字,只是低下头去,暗暗生气。
邺城别宫是灵帝时所建,身为皇帝,自然是要住在地势最高之处,且汉朝宫殿又多建于高台之上。所以这里的确曾是观看云霞的最佳之处。
但曹操兴建铜雀台时,刻意选择了一座山丘,又筑起比别宫基脚更高的土台为基,这样一来,便是铜雀台更高了。何况摘星楼又是铜雀台中最高之处?
而织成这一番话,无疑也是在敲打贵喜。
邺城别宫虽然住着皇帝,这却是个名义上的皇帝。所谓的最高处,早就已经是个虚名。当今汉廷之中,真正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者,并不是这别宫中的皇帝,而是那铜雀台中的曹操。
贵喜深知此理,虽然在这宫中还可耀武扬威,但织成抬出了曹操,他哪里还敢再顶一个字?
织成见他心中生气,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便改了主意,要给他个颜色瞧瞧,索性立住了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