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严郡独立完成的第一个任务,首战告捷,他成为警署如日中天的大明星。
在等待身份脱密的冷冻期,他向寇恩提出了辞职。
掩护身份已经不需要了,他野心勃勃,渴望全身心地投入下一个、再下一个诱人的冒险之旅。
寇恩说,他需要再考虑考虑。
那时,严郡偶尔会把导师这份厚爱视作累赘。
他说自己要做鹰,不要做风筝。
严郡等着导师妥协,等着那份“彻底的自由”。
他的确等到了彻底的自由,却不是因为寇恩的妥协。
在十二月初,下小雪的夜晚,研究所一幢大楼发生火灾。
起火的恰是寇恩研究组的办公室。
严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音乐会上。
他记得自己夺路而出时,台上的钢琴家正演奏贝多芬第八号奏鸣曲第一乐章。
低音部同一个和弦接续不断的连音像是催命符一样,一下下敲击在人的耳膜上。
人们把这组奏鸣曲叫做悲怆——还真是应景。
严郡赶到的时候,火还没有扑灭,外面空地上聚集着幸存者,可他没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没有同伴,没有导师。
他冲进了火场。
在那以前,严郡不觉得世上存在炼狱,在那以后,火舌舔过屋子,把每一寸他熟悉的景象都燃烧成陌生的粉末的图景,就是炼狱。
严郡在剧痛中醒来,躺在医院里。
整个研究组无人生还。
他什么也没有拯救出来——连一张纸也没有。
那场大火留给他的,是十四个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还有左边从肩膀蔓延到手臂的烧伤痕迹。
后来警署的人说,火灾是人为的,洗钱团伙的残党查到了严郡的身份,所以实施报复。
研究所里的人在起火前就陷入了昏迷,汽油是均匀泼洒在整间屋子里的,所以火势一起,就没有一点点扑救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