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授虽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到底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图个清静,对外界的很多事情都没那么关注。
有多嘴的学生把前两日论坛帖子里的内容转告他,并把那张落日图给他看,惹来他的怒斥。
根本就不是什么剽窃抄袭,美术馆里收藏的佚名油画是谢英岚十六岁那年的作品,还得到了黄教授的亲自指导,对此他再清楚不过了。
没有任何规定一个人不能时隔多年提笔再画过去的创作,是一时起意也好,是有意润色也好,甚至是炫技也好,那都是谢英岚的东西。他想在哪儿画,想怎么画,所属权都在他手上。
至此真相大白,谢英岚沉冤得雪。
众人一时哗然,都感慨谢英岚太沉得住气,倘若不是黄教授出面为他解释,他不知道还要饱受多少争议。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清者自清,所以谢英岚毫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误解。
“哇,那个发帖的人也太坏了吧,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在网上乱说。”
“是啊,还害得论坛被炸了,要是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英岚今天没来不会是受这个事情影响吧?”
矛头调了个弯,直指匿名的帖主,谁都不知道“幕后黑手”就在画室里。
比起听在耳朵里的激情讨伐给唐宜青造成的波动,他更愕然于谢英岚十六岁的画作竟已经可以和美院的佼佼者相媲美。
这跟修仙小说里横空出世初次试炼就横扫千军的天才少年有什么区别?
唐宜青甚至感觉得到谢英岚是有所保留的。
他盯着近在眼前被谢英岚修改过的画作,因为在同一张画布上有了鲜明的对比,他更加从各方面感受到悬殊,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有一把柴火掉进去,用羡慕妒忌做汽油,他整个胸腔都被烧空了。
为什么偏偏是谢英岚承天之祐,太不公平,简直太不公平了!
“宜青,你……”
一只手拍了拍正处于极端情绪里的唐宜青的肩膀,他一时没忍住,恨恨地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相识的同学何曾见过他这样凶巴巴的表情,先是一怔,继而偷偷感叹漂亮的人生起气来依旧赏心悦目。
他不解地挠了挠头,“我们只是想托你向英岚问候一声,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大家都很欢迎他再来画室。”
唐宜青五官回春般破冰,有融融的水流了出来,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柔和。他眼睛里倒映着烟波似的笑意,甜软地说:“抱歉,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放心,我会告诉他的。”
同学被唐宜青的笑容晃了眼,回到座位还能听见他嘿嘿笑了两声。
唐宜青昨天还听到这家伙酸气冲天说谢英岚是靠爹的装x怪,今天就改了口径热烈欢迎,长得跟只类人猿似的,大脑也发育不完全左右互搏,给一根香蕉就能返祖了吧。
见风使舵的阿谀奉承的丑小人。唐宜青不无嫌弃地默默翻了个白眼。
谢英岚又在玩儿失踪,一连两天不露面。唐宜青现在躲他还来不及,才不会真的给他发信息。一眨眼就到了跟于传斌约会的晚上。
还是那辆招摇过市的Roma。上车之前,唐宜青鬼使神差地四处张望。
给他开门的于传斌问他怎么了,他失笑地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以为谢英岚会像上次一样出现在这里。
于传斌追求人很有一套,又舍得下本,豪车鲜花,烛光晚餐,高奢礼品。如果唐宜青是个普通人,想必早早迷失,当晚就如于传斌所愿去隔壁的总统套房滚一晚上床单了。
但对于从小就生活在由金钱堆砌出来的烟雾弹中的唐宜青而言,这点东西真算不了什么。
于传斌显然也没想到他那么难搞,一晚上近十万砸下去,唐宜青对他还是淡淡的,吃到后半段他就没那么殷勤了。
唐宜青兴致不高,对着色眯眯的于传斌更是胃口全无,说了声失陪起身去盥洗室。这不去还好,没走几步就撞到了熟面孔。
谢景皓在靠窗的另一桌,从唐宜青的视角看去,只能见到他对面坐着一个身量单薄的青年,微低着脑袋,从衣襟里露出一截麦色的细长脖颈。
是那个跛子?听说叫齐映。
谢景皓也注意到了他,笑容一敛朝他看来。
好奇心作祟,唐宜青先发制人地走过去,“景皓,好巧呀。”
略显拘谨安静吃饭的身影闻声抬起头来,唐宜青定定地望向他的脸。
实在是很普通平凡的一张脸,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硬要说有几分清秀吧。那双眼睛好奇地对上了唐宜青的目光,跟所有初见唐宜青的人一样流露出了惊艳的色彩。
唐宜青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心里纳闷这人有何过人之处,让要什么人有什么人的谢景皓看上了他。
谢景皓向来不待见唐宜青,见情人可劲儿盯着唐宜青看,嘴唇往下一沉,放下刀叉道:“小齐哥,你先吃着,我跟他说几句。”
仿佛怕跟唐宜青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精待久了会把麦色的温和绵羊带坏了似的,他直接起身拉着唐宜青往里边儿走,等确保齐映不能看到他们才嫌恶地撒手。
你不想碰我,我还不想让你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