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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父母不在家，我中午起床，奔回不远处自己的小房子去打扫落花残叶，弄到下午五点多钟才再回父母家中去。妈妈迎了上来，责我怎么不吃中饭，我问爸爸在哪里，妈妈说：&ldo;嗳，在阳台水池里替你洗东西呢。&rdo;我拉开纱门跑出去喊爸爸，他应了一声，也不回头，用一个刷子在刷什么，刷得好用力的。过了一会儿，爸爸又在厨房里找毛巾，说要擦干什么的，他要我去客厅等着，先不给看。一会儿，爸爸出来了，妈妈出来了，两老手中捧着的就是照片里的那两块石头。

爸爸说：&ldo;你看，我给你的这一块，上面不但有纹路，石头顶上还有一抹淡红，你觉得怎么样？&rdo;妈妈说：&ldo;弯着腰好几个钟头，丢丢拣栋，才得了一个石球，你看它有多圆！&rdo;我注视着这两块石头，眼前立即看见年迈的父母弯着腰、佝着背，在海边的大风里辛苦翻石头的画面。

&ldo;你不是以前喜欢画石头吗？我们知道你没有时间去捡，就代你去了，你看看可不可以画？&rdo;妈妈说着。我只是看着比我还要瘦的爸爸发呆又发呆。一时里，我想骂他们太痴心，可是开不了口，只怕一讲话声音马上哽住。

这两块最最朴素的石头没有任何颜色可以配得上它们，是父母在今生送给我最深最广的礼物，我相信，父母的爱‐‐一生一世的爱，都藏在这两块不说话的石头里给了我。父母和女儿之间，终于在这一霎间，在性灵上，做了一次最完整的结合。

我将那两块石头放在客厅里，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厨房，然后，三个人一起用饭，饭后爸爸看的&ldo;电视新闻&rdo;开始了，妈妈在打电话。我回到父母家也是属于我的小房间里去，赫然发现，父亲将这两块石头，就移放在我的一部书籍上，那套书，正是庚辰本《脂砚齐重评石头记》。

第一次做小学生

这是一本西班牙《学生手册》，由小学一年级注册开始就跟着小孩子一起长大，手册要填到高中毕业才算完结。大学，就不包括在内了。

先生过世的第一年，我回到公婆家去小住，那只是五、六天而已。在那五、六天里，我什么地方都不肯去，只要在家，就是翻出荷西小时候的照片来看，总也看不厌的把他由小看到大。

公公婆婆看我翻照片就紧张，怕我将它们偷走。我对婆婆说：&ldo;既然你们又不看，就请给了我吧，等我拿去翻拍了，再将原照还给你们好不好？&rdo;

公婆不肯，怕我说话不算数。那几天，照片被看管得很牢，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到了晚上，公婆睡了，我就打开柜子，拿出来再看。

那份依恋之情，很苦，又不好说。

就在我整理行装要由马德里去加纳利群岛的那一个黄昏，先生的二哥夏依米偷偷跑到这房间来，悄悄的从毛衣里面掏出一本册子往我箱子里面塞。

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赶快&ldo;嘘&rdo;了我一声，说：&ldo;不要再问了，妈妈就在厨房，你收了就是，去加纳利岛才看，快呀‐‐不然偷不成了。&rdo;

我也很紧张，赶快把箱子扣好，不动声色的去厨房帮忙。

回到加纳利群岛，邻居、朋友们热情的跑来见我，那时我正在经过&ldo;流泪谷&rdo;，见了人眼睛就是湿的。后来，干脆不开门，省得又听那些并不能安慰人的话。

热闹了快一个星期，朋友们才放了我。

就在深夜的孤灯下，我拿出了二哥偷给我的手册。一翻开来，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男孩的登记照被贴在第一页，写着&ldo;荷西，马利安&iddot;葛罗‐‐小学一年级。&rdo;

我慢慢的翻阅这本成绩簿，将一个小学生看到高三‐‐我认识荷西的那一年。

再去看他小时候的成绩，每一次考试都写着‐‐&ldo;不及格、不及格、不及格‐‐&rdo;然后再去看补考。好，及格了、及格了、及格了。

我的先生和我，在他生前很少讲到学业成绩这种话题，因为荷西非常能干，常识也够丰富，我不会发神经去问他考试考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