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絮闻言,手中长剑一顿,随即一脚踢开脚边堆积如山的尸体,踉跄着走下城墙。
“我去找他!”
周涉拾起地上不知哪位叛军遗落的长剑,代替时絮死守城门。
时絮是在城西的废墟里找到时岁的。
少年正跪在一名临产的孕妇身旁,双手染满鲜血,脸上是掩不住的慌乱。可那孕妇的脸色已经青白,身下的血泊仍在蔓延。
战火中的新生,终究没能等到黎明。
时絮闭了闭眼,一把拽起时岁,声音冷得像冰:“走!”
她拖着他直奔刺史府密道,直到把时岁推进去,才终于松手。
“岁岁。”她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嗓音却软了下来,“好好活着。”
密道的门轰然合上,时岁在里面拼命拍打、哭喊,可时絮没有回头。
她只是握紧那把卷了刃的剑,一步步走回火光冲天的战场。
周涉从护城河爬回封陵时,整座城已死寂如坟。
战火熄灭后的焦土上,尸骸堆积如山,乌鸦盘旋不去,啄食着未寒的骨肉。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呜咽,像是濒死的困兽,跪在尸山血海中,一具一具翻找时絮的踪迹。
三天两夜。
指甲剥落,指骨见血,他终于在乱葬岗的深处,寻到了一支染血的银簪。
那是时絮及笄那年,他亲手为她打的。
“哟,这还有个找死的。”叛军的嗤笑在身后响起。
寒光闪过,剧痛从左颊蔓延至右耳。温热的血糊住了眼睛,他听见那些人围着金簪高声谈笑。
“听说那刺史女儿死得可惨……”
“可不是,咱们兄弟几个……”
“那身段……”
周涉突然摸到半截断刀。
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像条疯狗般撕咬,断刀捅进叛军咽喉时,热血喷了他满脸。
等回过神来,三具尸体已和他断落的两根手指一起,永远留在了这片腐土上。
命运在嘲笑他的徒劳。
记忆与现实重叠。
周涉被十九将余孽锁在江洲地牢,铁链深深勒进腕骨。
他们一根根拔去他的指甲,鲜血顺着刑架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