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向上磕头,额头撞得蒲团砰砰直响。
陈隐听得直皱眉,村里人一大早来土地庙祝祷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这老头儿所言却实在有点不懂道理。古人都道,人死如灯灭,岂有放回魂魄的?这怕不是痛失了爱子的父母,心中悲伤过度,所以到这土地庙里胡乱求祷?
他正踌躇,戎吉却早已按捺不住,光着脚从供案后面跳将出来,抄起供桌上的一只烧鹅就啃,还指着老头哈哈笑道:“生死自有定数,死都死了,岂还有什么魂魄可放回?你别说在土地面前祝祷了,去王母娘娘、玉皇大帝面前祝祷,他们也办不到!”
那老头被他吓了一跳,几乎往后跌倒,无奈老眼昏花,还是没看见桌案后面蹦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陈隐恐他受惊过度,也忙从供桌后面站起来,说道:“老伯莫慌,我们是过路的客人,因错过了宿头,昨夜在贵宝地的土地借宿。”
老头定了半日心神,又仔细打量了他们,口中“哦哦”应声,脸上仍是惊慌莫名,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陈隐见戎吉已把人家的半只烧鹅塞进肚中,吃的一嘴油,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勉强同他搭讪道:“方才听老丈祝祷,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老头叹了一口气,未曾开口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说道:“小老儿乃是这里的庄户人家,姓邢,家里倒还薄有些资财。我有一个儿子,七日前死了,他不过才十六岁,今年还新娶了媳妇。小老儿命苦,十年前便没了老婆,唯此一个骨血,现在也没了!停尸在堂前间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小老儿实在是心痛得不行。前日来了个云游道士,我见他确实有些道行,便请了他家去。道士说,如果有人愿意同小儿换命,小儿便能够活过来!但这个世上有哪个人不惜命的?哪个愿替人去死?我思来想去,只有我自己已是老鳏夫一个,没有什么用处了!小儿尚青春年少,又新娶了媳妇,还能为家族延续香火,故此今天前来求土地老爷,晚间道长作法之时,请他将我儿魂魄放回,收了我这老不死的去罢!”
他说得哀哀切切,叫人听得十分不忍。
戎吉却不耐烦同他啰嗦,吃完了烧鹅又去吃点心,嘴里一面大嚼,一面说道:“我看你周身都是死气,恐怕祸事将近。”
那邢老头听了大惊,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竟不知作如何反应。
戎吉道:“你既磕了头,我又吃了你的东西,少不得帮你一帮。”
说着,他探身向昨夜睡觉的那堆稻草里一摸,只摸到陈隐解下来的那条腰带,便抓起来扬手向老头一丢,笑道:“你把这个法宝好生放在身上!遇到凶险时,它自会帮你的。”
陈隐心里暗骂,你倒会做人!随便把我的裤腰带送他,我待会要用什么东西系裤子?
小老头张着嘴,一时仍如堕雾里云中,不知该如何反应。
陈隐也不知道戎吉说要帮他是真是假,只想把眼前偷吃人家供品的这场尴尬遮掩过去,趁他余惊未消,连忙糊弄道:“老伯,你莫慌。我这位小朋友,身上是有些捉妖的道行的,他这样说,必有他的缘故。你且信他一信,不会有害处。”
老头将信将疑,把那裤腰带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依旧有些欲语还休。但他也不愿再多言,先将那腰带团起来塞进衣兜里,胡乱朝两人一拱手,便走了出去。
陈隐:“小戎吉,你现在来说一说,我的裤子要怎么系?”
戎吉咬着最后一块点心,圆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是在想“这关我什么事?”
最后当然还是要关他的事,陈隐咬牙切齿地捉住他,将戎吉头上那条长长的束发带拆了下来,系在自己腰上。
被他抢了发带,戎吉也不恼,他只很随意地一甩脑袋,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下来,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若傅粉,倒像个未刻意妆束的小姑娘。
陈隐暗叹了一声,心想,眼前这个少年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可惜是个男儿身,若是女子,他生得这副好模样儿,入得宫闱想必也是妹喜妲己一流,再贤明勤勉的君王,也难免不被他祸乱了去。
就可惜,此刻这小美人儿完全是一副美而不自知的模样,嘴巴正不停地嚼啊嚼的,仿佛吃才是世上第一等要紧事。那张糊了一嘴鹅油的朱唇小口红艳艳的,乌溜乌溜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眼神里带着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叫陈隐看得简直生出一股想要凌虐他的念头,一时又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欺负他,只得伸出手去在他粉嫩的圆脸蛋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魔。蝎小说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