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和罗龙文的目光,在严世蕃手中退婚书上扫了一眼,再转到他那张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怨毒都要溢出的脸庞,终于明白了这位的打算。
你退我婚约,我平你三族。
倘若真是如此,严世蕃固然下去了,严党会更加无人招惹!
只是不太现实啊……
那可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江南士绅……
严世蕃比他们更清楚困难处,取出两封信件:“江南水深,士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动徐家,若没有当地的执行者配合,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而地方官员要么被其拉拢腐化,恐吓要挟,与之同流合污,要么就被攻讦陷害,打压孤立,没了立身的根本……”
“所幸那里有胡宗宪,也有汪直,这两封信件你们好好借势。”
鄢懋卿和罗龙文俯首接下,敬畏地道:“明白!”
严世蕃又关照了几句,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两头好狗离开,他一个人留在屋内,静坐片刻后,竟是下意识地摆出五心向天的打坐姿态。
九叶在屋外悄无声息地看着。
能进入修行的状态,可见天师府的习惯,没有被彻底遗忘。
但本是清静无为,追求身心平和的打坐,严世蕃高高昂起的脸上,居然青筋暴起,面孔扭曲,犹如厉鬼,狰狞到了极致。
可见此人的心中,积蓄了多少怨恨……
“这般修行,还是第一次见!”
九叶暗暗摇头,却发现胸前一动,三道符咒化作光点主动飞了出来,轻轻环绕,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凝神细看。
就见一缕难以形容的气息,徐徐地渗入严世蕃的体内。
“劫数?”
“还是……魔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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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老力衰,就一个独子,严氏第三代又没有什么特别成器的,严党这艘大船,在具体执行层面,终究还是要由严世蕃来掌舵。
当然,很多事情已经大不相同了。
以前的小阁老,在台前威风八面,风光无限;
此后的严世蕃,就只能藏于幕后,低调为之。
所以严世蕃并无半分喜悦,极为冷澹地道:“我自己惹出的祸事,自要解决它……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
眼见这位拜了一拜,起身出了屋子,欧阳氏有些担忧:“这孩子心里的槛没有过去啊!”
严嵩也叹息道:“他久居高位,性情乖张,心头的这股火,不是那么容易发泄的……”
知子莫若父母,严世蕃表面上越是平静,越是暴怒到了极致后的反应,以其一贯的嚣张跋扈,接下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事情来……
严嵩现在就希望,赵文华真是叛徒的话,被揪出后,可以给其泄泄愤,别再惹出别的大乱子了。
……
“多亏小阁老明察秋毫,洗去我等的冤屈,更抓出了赵文华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鄢懋卿和罗龙文再度来到严世蕃面前时,简直就跟仆从一样,那种感激涕零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赵文华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我已经不是小阁老,以后不要再称呼职务了……”
相比起来,严世蕃表情平澹,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好似家常聊天:“至于赵文华,你们去解决掉,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便可。”
鄢懋卿和罗龙文赶忙点头:“是!是!”
严世蕃显然看不上赵文华,除去那个想要政治投机的内鬼,自然也没有多少成就感,他真正在意的是手中的退婚书:
“徐阶退婚,你们也知道了,此举高明,既是与我父子划清界限,也是与严党分庭抗礼……”
“这老物因势导利,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获得此次政治风波的最大收益,很快就能确定自己在清流派系里的领袖地位,再也不是毫不作为的‘甘草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