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瞿然道:“这……这也何妨?”
陈珪申说道:“孙策借兵袁术,得取江东,今尚不肯遵袁术称帝,抗词拒绝,孙策拒袁术借口叙明。试想骄侈如袁术,可成得大事么?况且曹公方才奉迎天子,辅国执政,威望盖世,即将征讨四海,将军应与曹公共谋,以求泰山之安。如今与袁术结亲,将受到不义之名,必定有累卵之危啊。”
数语已足吓吕布。吕布不禁脸立变色,俯首沉吟。
陈珪复说道:“为将军计,最好是通使朝廷,协同曹公;既足保名,复足安身,比诸与术结婚,祸福利害,相差甚远哩!”
吕布蹙额道:“我女已去,怎得复回?”
陈珪急答道:“去尚未久,尽可追还!”吕布听了此语,立遣轻骑前往追回女儿;才阅半日,已经得将女儿追回,并拘拿住韩胤,监禁狱中。
陈珪复劝吕布押解韩胤入许都,即举荐自己儿子陈登为使。原来陈珪就是陈登父亲,可谓举不避亲。
吕布尚在踌躇,可巧朝使王则到来,开始宣读袁诏文书,赍给左将军印绶,吕布欣然拜受;则又出曹操私书,交吕布展阅,内容多敬慕语,喜得吕布手舞足蹈,厚待王则,优礼饯归,并遣陈登持了谢表,随王则入都。
临行时与陈登密谈,要他代替自己表言曹操,荐为徐州牧;陈登谓宜押解韩胤入都,自得所望,吕布亦乐允,就将韩胤推入槛车,令陈登带去。
陈登至许都,呈入谢表,谒见曹操,曹操听闻韩胤一并押解来到,立刻命令处斩。真是枉死。
陈登因而报告给曹操,说道:“吕布有勇无谋,轻于去就,明公宜早图为是!”
曹操喜答道:“我素知吕布狼子野心,不宜久养,卿父子善察情伪,幸为我从中代谋。”
陈登应声如命,曹操即表增陈珪秩为二千石,陈登为广陵太守;且留下陈登住了数日,方许告归。
临分别时,曹操尚握着陈登的手叮咛道:“东方事尽行付卿,卿勿相忘!”
陈登喏喏受教,驰回徐州,报知吕布,具述父子邀恩,独不及徐州牧事。吕布不觉怒起,拔剑斫向桌几,说道:“汝父劝我协同曹操,绝婚公路,今我所求不得,汝父子乃得叨显贵,是明明为汝父子所卖,还敢回来见我么?”
始终不脱孩儿气,怎得成事?陈登夷然自若,从容答说道:“登见曹公,原为将军进言,谓养将军譬如养虎,当令食肉得饱,不饱且将噬人;曹公独批驳登言,比将军如养鹰,饥可为用,饱即扬去,所以未肯实授州牧,将军自思,究竟何如?”
吕布转怒为笑道:“曹操竟视我为鹰么?”一语甫毕,当有探卒入报道:“袁术遣大将张勋、桥蕤,与韩暹杨奉联兵,步骑数万,分作七道,来攻徐州了!”
吕布大惊道:“我兵不逾万,马不满千,如何敌得住袁术?”
说着,复瞋目视陈登道:“都是汝父教我绝婚,惹出此祸,汝速去叫父前来,为我敌术;如不能敌,休想活命!”
陈登大笑道:“将军为何这般懦弱,登看袁术七军,好似七堆腐草,立可扫平。”
是谓元龙豪气。说到此语,那陈珪已经趋至,复由吕布问及御敌方法。
陈珪即说道:“珪正为此事前来,今袁术虽起七军,势同乌合,韩暹杨奉,未必果为术用;但教将军作书相招,定可倒戈,若术果亲至,保为将军擒术哩!”
吕布乃说道:“作书通使,仍须烦卿父子,幸勿推辞。”
陈珪答说道:“我子登一人能为,毋烦老朽。”说罢即去。陈登即为吕布缮就书牍,当先交吕布阅过,大略说是:
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今袁术造逆,当然诛讨,奈何与贼联兵攻布?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吕布览毕大喜,便遣陈登持书前去。过了数日,陈登趋回来报告吕布,说道:“韩暹杨奉,愿为内应,专候将军进兵,会同击术,不致有误!”
吕布因而即时起兵,带同张辽、高顺、陈宫、臧霸等一班将吏,出城迎敌。行至数十里外,与袁术之将张勋相遇,张勋未敢交锋,闭营自守,静待各军接应;吕布即压营结垒,相去仅数百步。俄而喊声大起,韩暹和杨奉两军杀到,张勋望见两路旗帜,总道他是前来相助,当即开营出战,不意韩暹与杨奉反而招呼吕布,三面夹击,杀得张勋叫苦连天,慌忙引兵奔还。逃至汝滨,士卒堕水溺死,不可胜计。
吕布与韩暹杨奉二军,乘胜南下,直指寿春,水陆并进,沿途大掠。行抵钟离,看见有重兵把守,乃投书讥嘲袁术,还渡淮北。
袁术接得败报,方率健卒五千,亲至淮上,与吕布等隔水相望。吕布令部兵辱骂一场,班师径归。
韩暹、杨奉欲与吕布同至徐州,吕布将所掠财物,分赠二人,令他留屯徐扬交界,防御袁术,二人乃依言分驻,免不得纵兵四出,劫掠平民。
豫州牧刘备,方在沛城,闻得韩暹杨奉为殃作祸,诱令入宴;暗中嘱咐关羽和张飞,突然出现在席间,把他两人杀死,余众听闻皆变骇散,民得少安。
当时与韩暹杨奉挟帝东行,尚有胡才、李乐,留屯河东,李乐自病死,才被怨家所害;就是李、郭、张、樊四将,同时作乱,樊稠为李傕所杀,张济战死在穰城,郭泛入居郿坞,也由部将伍习刺死,但剩得李傕一人,收拾残众,混迹关西,宁辑将军段煨,奉诏前往讨伐,阵斩李傕,诛及三族。可见天道昭彰,无恶不报,人生何苦作奸行暴,累得身家绝灭,宗族凌夷呢?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