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复说道:“诸君肯努力杀敌,还有何说?但死战也是无益,我当诱彼至木门道,并力围攻,就使他有千军万马,也不能脱逃了。”
诸葛亮当下遣人至祁山,嘱令老将王平,乘夜潜退;自在卤城拔寨齐起,却是堂堂皇皇,还向汉中。早有魏谍报知司马懿,司马懿再使探明虚实,果然卤城内外,不见蜀兵,乃笑语诸将道:“蜀兵已退,何人敢去追击?”部将都称愿往,惟张合默不一言,司马懿目视张合道:“将军意见,莫非是不宜追去?”
张合答说道:“兵法有言:‘归军勿追’。”语见《张合传》。
司马懿微哂道:“公亦未免前勇后怯了。”为此一语,激得张合性起,竟奋然道:“合临阵至今,向不落后,要追就追,岂肯怯敌?”
司马懿复语道:“公为前驱,我为后应,但教兵多将奋,不怕诸葛诡计。”
说罢即令轻骑万人,随张合先行,自率三万人继进。张合长驱直往,追及蜀兵,蜀将魏延,回马与战,约有数十回合,方才徐退。张合步步紧逼,不肯相舍,延又回战数次。及见张合后面尘沙飞起,料有魏兵踵至,索性引兵急奔,甚至兵士弃甲抛戈,塞满道路。
张合亦恃有后军接应,放心再赶。延驰入木道中,道路逼狭,佯作人马蹴乱的情形,诱张合追来。张合骤马急进,已入窄径,两旁统是高阜,一声炮响,万矢齐下,可怜张合不及回马,已被飞矢射中右膝,倒毙马下。
魏兵跟入道中,都被射死;只有后队仓皇逃回,又被蜀兵驱杀多名,幸由司马懿驰至,让过败卒,截住蜀兵。蜀兵如熊如虎,锐不可当,司马懿知是难敌,翻身急退,已丧失了千余人。蜀将魏延,依着诸葛亮命,不复穷追,收兵自归。
诸葛亮已早入汉中,会晤李平。这李平为谁?原来就是中都护李严,严改名为平,自诸葛亮调入汉中,叫他督运,他因夏天多雨,恐粮不能继,拟劝诸葛亮还军;及与诸葛亮相见,又满口支吾,反欲归咎狐忠成藩。
诸葛亮不屑与辨,径入成都,面奏后主刘禅。后主刘禅方得平表,谓诸葛亮佯退诱贼,诸葛亮乃取呈李平手书,弹劾他颠倒迷罔,居心不良,因废黜李平为庶人,徙置梓潼;惟仍用李平之子李丰为中郎将,参赞军事。罪不及孥,纯然王道。
诸葛亮乃劝农讲武,推演兵法,作八阵图,立石为表,俾便练习。又命军吏采办材木,制成牛马,内用机捩转旋,自能行动,可运粮米,叫做木牛流马;预约三年以后,再行出征。
魏将司马懿,返入长安,当然不敢寇蜀,但敕诸将,严守要害罢了。
且说魏主曹叡即位以后,仍守乃父遗志,专任异姓,不重同宗。
任城王曹彰,在曹丕黄初二年,便已暴亡;独甄城王曹植尚存,徙封雍邱,再徙浚仪,很不满意。会因入朝许宫,得见金缕玉带枕,为甄夫人的故物,更不免触动旧怀,格外悲悼。曹植还经洛水,作《感甄赋》,可歌可泣。何劳阿叔这般多情?魏主曹叡嗣位时,虽已追谥生母甄夫人为文昭皇后,但于甄夫人冤死情形,尚未详悉。
相传甄夫人死不成殓,甚至披发覆面,用糠塞口,就中都由郭后暗地安排,一手掩住,不令曹叡知道。曹叡虽郭后抚养成人,但尚有李贵人暗受曹丕嘱托,从中监护,所以曹叡得无恙,安然嗣位。
哪知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郭后害死甄夫人种种情弊,却被曹植一一侦悉。太和四年,太皇太后卞氏病殁,曹植还都奔丧,乘间白叡,述及甄夫人惨死情状,曹叡尚疑信参半,秘密询问庶母李贵人,才知曹植言非诬,不胜悲愤。因而命甄夫人兄子甄象,以中郎将兼代太尉,持节赴邺,改葬甄夫人,号朝阳陵,且改封曹植为陈王。
曹植虽然得增封,仍然不获大用,就国以后,得病即亡,谥曰思王。
曹叡复搜曹植遗着,得赋颂诗铭,杂论百余篇,内有一篇《感甄赋》,迹近嫌疑,因此改名《洛神》,这且毋庸细表。惟曹叡曾经立毛氏为皇后,出入同辇,伉俪甚谐。嗣复得河西太族郭氏女,美丽无双,拜为夫人,宠逾毛后。郭氏生女名淑,数月而夭,曹叡哀痛异常,适甄后从孙甄黄,亦致幼殇,因特替他阴配,取棺合葬,为女子谥立庙,并追封甄黄为列侯,且令举朝素服。司空陈群,少府杨阜,联名谏阻,均不见听。溺爱至此,古今罕闻。既而为避灾计,与郭夫人出幸摩陂,特筑景福承光殿,作为行宫。忽闻摩陂井中,出现青龙,便挈郭夫人往观,井中果然隐隐约约可见有鳞甲之物,蛇耶?龙耶?遂号摩陂为龙陂,改太和七年,为青龙元年。
明帝曹叡寻且想入非非,命郭夫人从弟郭德,过继甄黄,承袭亡女淑封爵,甄淑为平原懿公主,郭德即袭封平原侯。郭德为郭夫人从弟,即为曹叡女淑从舅,从舅可为甥女继子,真是荒谬。并常至郭太后前,诘问甄后死状,郭太后忿然道:“先帝自赐彼死,与我何干?况汝为人子,何必追仇死父,为前母逼死后母呢?”
曹叡更加气愤,凡郭太后饮食服用,故意裁减,气得郭太后有口难言,郁郁致死。曹叡令内侍棺殓,使如甄后故事,惟表面上治丧如仪。
郭太后生平,颇知守俭,不好音乐,又能抑损母族,力戒骄奢,只因谗妒甄氏,终至结局不良,天道好还,莫谓善恶无报呢!暮鼓晨钟。
会因山阳公刘协病逝,魏主曹叡总算尽礼,素服举哀,仍然许用天子礼丧葬,墓号禅陵,追谥为孝献皇帝。东汉自光武帝起,至汉献帝止,共历八世,凡十二主,得国二百九十六年;汉献帝在位三十一载,被篡位后,又阅十四年,寿终五十有四。其孙刘康,嗣为山阳公,再传二世,至晋怀帝永嘉年间,五胡乱华,山阳公秋被杀,祚绝国亡。总结汉事,笔无渗漏。
传说青龙二年冬,魏明帝曹叡谒高平陵。仪仗行至神道,忽然看见陵阙栖满赤色的鸟雀,朱喙金睛,鸣声凄厉如小儿啼。高平陵令驱之不去,反聚愈多,雀羽蔽天,竟将石麒麟染作赭色。魏明帝曹叡见之大怒,令羽林军以火箭射雀,火矢及羽即熄,雀群反而却凝聚作人形,衣前朝官服,拜舞如臣礼。
于是魏明帝曹叡让人占卜吉凶,太史令占曰:“此乃邺城铜雀台旧魂。昔武帝遗令:“吾婢妓皆着铜雀台,月朝十五辄向帐作伎”,今台废人亡,故化雀鸣冤。”明帝曹叡于是下令打开武库取出曹操的遗物,看见赤雀尽附在“魏武王”的金印,衔玺绶向西而飞。西风骤起,送来邺城方向悲笳声,隐约闻《铜雀怨》曲。
当夜有老宫人跪拜谒见魏主曹叡,自称铜雀台旧妓:“妾等死后魂附铜雀,今见陛下修陵奢靡,忆武帝薄葬之令,故来谏。”
言毕化雀衔明帝曹叡的衣角,引至陵寝后穴。穴中现出曹操的梓宫,棺椁朴素,随葬唯《孙子兵法》竹简、敝袍一领。对照明帝所修陵阙奢华,明帝惭愧非常,导致惊出冷汗而令沾衣。
明帝曹叡遂罢陵工,颁《俭葬诏》:“遵武皇帝遗制,陵地不过百亩,明器唯陶瓦。”雀群闻诏,齐飞离开。
自汉献帝方葬不久,忽然有军报传入许昌,乃是蜀相诸葛亮,与吴主孙权,东西进攻,两国各兴兵十万,浩荡前来。
魏主曹叡亟使将军秦朗,督兵二万,往长安会合司马懿,一同拒蜀,自率将士东行,抵敌吴师。吴主孙权正出兵巢湖,进攻合肥新城,并遣陆逊等入江夏淝口,西指襄阳;孙皓等入淮北,向广陵淮阴。魏主曹叡也遣将分堵,惟自乘龙舟东下,直达寿春,援应合肥。合肥守将满宠,欲设一欲取姑与的计策,佯弃合肥新城,诱敌至寿春城下,合兵围攻,魏主曹叡却不从,但使宠饬众坚守,静待援应。
会陆逊献策孙权,愿出奇兵,截曹叡归路,不幸使人被魏逻骑所得,计不得行。吴将诸葛瑾闻知,连忙即报陆逊。陆逊方催人栽种菜菽,自与诸将弈棋,闲暇如常,诸葛瑾不胜惊异。
陆逊见他慌张情状,不待详说,便与语道:“军机漏泄,我已探知,但若遽退,敌必来追,岂非危道么?”
说罢,陆逊复邀诸葛瑾进入后帐,密嘱数言,诸葛瑾欣然趋出,仍督舟师向襄阳城;陆逊亦催动陆军,与诸葛瑾并进。襄阳守将刘劭,本已接到曹叡命令,出兵攻打诸葛瑾,一闻陆逊亲出,慌忙退还。
陆逊至白河口潜遣部将周峻等,分略江夏、新市、安陆、石阳;魏兵俱不敢出,任他来去自由。极写陆逊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