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谢玄凯旋广陵,详报捷状。晋孝武帝进谢玄为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并进谢安为司徒,领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桓冲亦并授开府,如谢安之例。他将亦赏功有差。
越年为孝武帝太元五年,即秦王苻坚建元十六年,苻坚徙行唐公苻洛为散骑常侍,都督宁益西南夷诸军事,兼征南大将军,领益州牧,使镇成都。
苻洛雄武有力,为苻坚所忌惮,故但使外任,不令预政。
此次在幽州奉命,又要他由东至西,心甚不平,于是商量与诸将佐,意欲谋变。
幽州治中平规,促令起事,苻洛遂自称大都督秦王,用平规为谋主,就在幽州发难,集众人七万,西指长安,关中震动,盗贼四起。
苻坚遣使前去责苻洛道:“天下尚未统一,全仗兄弟戮力同心,廓清区宇,奈何无故谋反?请即还和龙,当仍以幽州为世封。”
苻洛不受命,且语来使道:“汝可还白东海王,幽州偏僻,不足容万乘,须还王咸阳,上承高祖遗业;若能在潼关迎驾,当位为上公,爵归本国。”这数语由使人返报,苻坚当然大愤,立刻派遣左将军窦冲,及步兵校尉吕光,统率步骑兵四万,东出拒洛。
苻坚又命右将军都贵,驰传到邺城,发冀州兵三万人为前锋,授阳平公苻融为征讨大都督,率兵援应;再使屯骑校尉石越,率骑一万,从东莱出石迳,浮海四百余里,往袭和龙。
苻洛领众人来到中山,适北海公苻重,亦率众士兵来会,共计得十万人。没多久,由窦冲等人驰至,与苻洛交战数次,苻洛皆为失利。
校尉吕光,素有勇略,料知苻洛将奔回,急忙从间道奔驰出洛后,截苻洛归路,果然苻洛引众士兵退走,被吕光截住厮杀,苻洛之将兰殊,拍马与其交战,才及数合,只听得踢蹋一声,兰殊已经坠地,即为吕光手下捉去。
苻洛之众大败溃走,苻洛夺路欲逃,马蹄忽蹶,也致掀倒,为吕光所擒,独苻重没命地乱跑,行至幽州附近,被吕光追及,一刀断命。
和龙尚未接败报,但由平规居守,未曾加防,突然来了一支秦军,掩入城门,劈死了平规,及叛党百余人,这支人马,便是石越的骑兵,一鼓驰入,立下幽州,吕光械拿苻洛入关,并将兰殊随解。
秦王苻坚特加赦宥,仍署兰殊为将军,惟流放苻洛至凉州西海郡,屏诸远方,终身示罚。
苻洛之乱虽然立得平定,然已是衰乱之兆。当下征阳平公苻融为中书监,都督诸军,录尚书事。长乐公苻丕,为冀州牧。平原公苻晖,为豫州牧,且因诸氐族类繁滋,不便聚处,特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分道率领,散居方镇,如古诸侯世封成制。
长乐公苻丕分得氐众三千户,辞阙启行。苻坚亲送至灞上,一嘱属别,父子俱有戚容,就是三千户子弟,拜别父兄,亦皆恸哭失声,哀感行路。
秘书侍郎赵整,抚琴作歌道:“阿得脂,阿得脂,伯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
苻坚知他有意嘲讽,但微笑不答。他为了苻洛一乱,格外加防,所以分遣氐众,免得他变生肘腋,哪知同族不可恃,他族更不可恃,苻坚徒防同族,不防他族,这真是顾及眉睫,不顾防肩臂呢!为慕容氏叛秦张本。
已而苻坚调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屯驻彭城,特置东豫州,令毛当为刺史,屯守许昌,都贵遣司马阎振,及中兵参军吴仲,领兵二万,入寇竟陵。
晋朝的江荆都督桓冲,飞书饬令从子南平太守桓石虔,与虔弟参军石民,出兵截击,大破秦军。
司马阎振与吴仲退保管城,桓石虔乘胜攻入,擒住阎振和吴仲,斩首七千级,俘虏万人,飞章告捷。
晋朝廷有诏授桓石虔为河东太守,特封桓冲之子桓谦为宜阳侯,仍令江淮戒严,防备秦寇。
秦王苻坚好大喜功,日思统一,曾就于渭城作教武堂,命旁通兵法的太学生,教授将士,秘书监朱肜谏阻道:“陛下南征北讨,已得海内十分之八,此时宜偃武修文,与民休息,乃反立学教战,徒乱人意,何足致治!况将士多经过战阵,莫不知兵,今更使受教书生,亦不足激厉志气,与实无益,与名有损,不如不设为是。”
苻坚于是罢议。
太常韦逞,素受母训,劬学成名,苻坚平时曾留心儒术,故命韦逞典礼,一日由苻坚亲临太学,问及博士经典,博士卢壶答道:“废学已久,书传零落,近年多方搜辑,粗集正经。惟《周官》礼注,尚乏师资,窃见太常韦逞母宋氏,世学《周官》,夙承父业,今年垂八十,耳目犹聪,非此母不能讲解《周官》音义,传授后生。”
苻坚不待说毕,便欣然道:“既有韦母,何妨令诸生就学哩。”随即召韦逞与议,使他禀白老母,即就逞家设立讲堂,特派遣学生人员百二十人,偕往受业。
宋氏当然依命,隔幔授经,连日不辍。苻坚复赐给她侍婢十人,号宋氏为宣文君,自是《周官》学复得发明,时称为韦氏宋母,传名后世。不没贤母。
还有才女苏蕙,表字若兰,乃是陈留令苏道贤的第三个女儿,幼通文史,雅善诗歌,智识精明,仪容妙丽,年方十六为窦滔之妇,窦滔很是敬爱。
嗣窦滔为秦州刺史,复纳一妾,叫做赵阳台,妖冶善媚,未免夺宠。苏蕙虽号多才,究不脱儿女性质,由妒生恨,渐与窦滔反目,窦滔因此疏远苏蕙。旋而窦滔坐罪被谴,徙往流沙,但挈带妾室阳台西去,留苏蕙家居。
苏蕙独处岑寂,不免思夫,于是为回文诗数首,织诸锦上,宛转循环,寓意悱恻,共得八百四十字,寄与窦滔,窦滔接阅回文旋锦图,反复吟哦,也为泣下。可惜回文诗未曾录入。
可巧秦王苻坚亦赦令窦滔回家,马上启行,东归探妇,伉俪重逢,和好如初。这也是一段情天佳话,后人播为美谈。
且说秦王苻坚明面上若好文,暗仍尚武,始终不忘南略。勉强捱延了两年,正拟大举南侵,偏东海公苻阳,及侍郎王皮,尚书郎周弑,通同谋叛,定期举事。
苻阳系苻法之子,苻皮系苻猛之子,周弑乃是晋朝故益州刺史周抚之孙,降秦受官,三人纠众作乱,倒也是一场大难。
偏偏叛逆阴谋预泄,被苻坚饬人收捕,面加讯鞫。苻阳抗声道:“臣父哀公,死不当罪,臣欲为父复仇呢!”其父苻法被杀,谥号哀公。
苻坚不禁流涕道:“哀公致死,事不在朕,如何错怪?”
虽由苟太后主张,苻坚亦不能尽诿。说至此,复问苻皮何故谋逆?苻皮答道:“臣父丞相猛,有佐命大功,臣乃不免贫贱,为富贵计,不得不然。”遁辞。
苻坚叱责道:“丞相临终,只贻汝十具牛,嘱汝治田,未尝为汝求官,朕念汝先父有功,擢升汝为侍郎,汝反忘恩肆逆,这真叫做知子莫若父哩!”说着,又看向周弑问状。周弑答道:“世受晋恩,生为晋臣,死为晋鬼,何劳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