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自圆其说。李孝伯又易一词道:“魏主原无意围城,当率众军直趋瓜步,若一路顺手,彭城何烦再攻?万一不捷,这城亦非我所需,我当南饮江湖,聊解口渴呢!”
张畅微笑道:“去留悉听彼便,不过北马饮江,恐犯天忌;若果有此,可是没有天道了!”
这语说出,顿令李孝伯出了一惊。看官道为何故?
从前有一童谣云:“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是年正岁次辛卯,李孝伯亦闻此语,所以惊心。便语张畅告别道:“君深自爱,相去数武,恨不握手!”
张畅接说道:“李尚书保重,他日中原荡定,尚书原是汉人,来还我朝,相聚有日哩!”遂一揖而散。好算一位专对才。
次日,魏主拓跋焘督兵攻打城池,城上矢石雨下,击伤了魏兵多人。魏主拓跋焘遂移行士兵南下,使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凉王拓跋那出山阳,永昌王拓跋仁出横江,所过城邑,无不残破。
江淮大震,建康戒严,宋主刘义隆亟授臧质为辅国将军,使统万人救彭城。行至盱眙,听闻魏兵已越淮南来,亟令偏将臧澄之、毛熙祚等,分屯东山及前浦,自在城南下营。
哪知臧、毛两垒,相继败没,魏燕王拓跋谭,驱兵直进,来逼进臧质军营。臧质军队惊散,只剩得七百人,随臧质奔盱眙城,所有辎重器械,悉数弃去。
盱眙太守沈璞,莅任未久,却缮城浚隍,储财积谷,以及刀矛矢石,无不具备。当时僚属犹疑他多事,及魏军凭城,又劝沈璞奔还建康。沈璞奋然道:“我前此筹备守具,正为今日,若虏众远来,视我城小,不愿来攻,也无庸多劳了。倘他肉薄攻城,正是我报国时候,也是诸君立功封侯的机会哩!诸君亦尝闻昆阳、合肥遗事么?新莽、苻秦,拥众数十万,乃为昆阳、合肥所摧,一败涂地,几曾见有数十万众,顿兵小城下,能长此不败么?”
僚佐闻言,方有固志。
沈璞招得二千精兵,闭城待敌。至臧质叩关,僚属又劝沈璞勿纳,沈璞又叹道:“同舟共济,胡越一心,况兵众容易却虏,奈何勿纳臧将军!”遂开城迎接臧质。
臧质既入城,见城中守备丰饶,喜出望外,即与沈璞誓同坚守,众皆踊跃呼万岁。
那魏兵不带资粮,专靠着沿途打劫,充作军需。及渡淮南行,民多窜匿,途次无从抄掠,累得人困马乏,时患饥荒,闻盱眙具有积粟,巴不得一举入城,饱载而归。偏偏攻城不拔,转令魏主拓跋焘无法可施,因而留数千人驻扎在盱眙,自率大众南下。
行军抵达瓜步,毁民庐舍,取材为筏,屋料不足,济以竹苇。扬言将渡江深入,急得建康城内,上下震惊。宋主刘义隆又亟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率兵分扼津要,自采石至暨阳,绵亘六七百里,统是陈舰列营,严加备御。太子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师。
丹阳尹徐湛之,前往镇守石头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职领军,军事处置,悉归调度。宋主刘义隆亲登石头城,面有忧色,旁顾江湛在侧,便与语道:“北伐计议,本乏赞同,今日士民怨苦,并使大夫贻忧,回想起来,统是朕的过失,愧悔亦无及了!”
江湛不禁赧颜,俯首无词。宋主刘义隆复感叹道:“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谁叫你自坏长城?
嗣而又转登幕府山,观望形势,自思重赏之下,当有勇夫,因即榜示军民,有能得魏主首级者,封万户侯,或枭献魏王公首,立赏万金。又招募人携带野葛酒,置空村中,企图诱令魏人取饮,俾他毒死。统是儿女姿态的计策。偏偏所谋不遂,智术两穷。
还幸魏主拓跋焘无意久持,遣使携赠橐驼名马,请和求婚。
宋主刘义隆亦遣行人田奇,答送珍羞异味。魏主拓跋焘看见礼物之中有黄柑,当即取来食用,且大进御酒。
左右下属怀疑食物中有毒,密戒魏主,魏主拓跋焘不应,但出雏孙示田奇道:“我远来至此,并非贪汝土地,实欲继好息民,永结姻援。汝国若肯以帝女配我孙,我亦愿以我女配武陵王,从此匹马不复南顾了!”
田奇于是归报宋主。宋廷大臣,多半主张和亲,独江湛谓戎狄无信,不如勿许。忽然有一人抢入朝堂,说道:“今三王在厄,主上忧劳,难道还要主战么?”
这数语的声浪,几乎响彻殿瓦,豺狼之声。
害得江湛大惊失色,慌忙审视,进言的不是别人,乃是太子刘劭。自知此人难惹,便即匆匆退朝。
刘劭且顾令左右,当阶排挤江湛,几至倒地,宋主刘义隆看不过去,出言呵禁,刘劭尚抗声道:“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徐二人,方可谢天下!”
宋主刘义隆蹙额道:“北伐原出我意,休怪江、徐!”汝肯认过,怪不得后来遇弑?刘劭怒气尚未平息,悻悻而出。
可巧魏主拓跋焘也不复请和,但在瓜步山上,过了残年。
越日已为元嘉二十八年(451年)元旦,魏主拓跋焘大集群臣,班爵行赏,便下令拔营北归。
道出盱眙,魏主拓跋焘又遣使入城,馈送刀剑,求供美酒。
守将臧质,却给了好几坛,交来使带回。魏主拓跋焘酒兴正浓,即命开封取酒,哪知一股臭气,由坛冲出。仔细验视,并不是酒,乃是混浊浊的小溲!臧质亦是太恶作剧。(臧质却将自己的尿装入酒坛,送给北魏的君王拓跋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