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最后飘向那片冰封的纯净世界——南极邮轮上的“寻套囧途”。豪华邮轮在巨大的冰川间缓缓穿行,窗外是万年不化的蓝冰,美得不似人间。船舱里却上演着另一出“人间喜剧”。情到浓时,箭在弦上,却发现准备的套子太小,无法套上的囧样。
最终在床头柜发现他跟melia用剩的被他忽悠过去的……他如释重负又得意洋洋的表情,和她羞恼地掐他胳膊的动作,都成了寒冷极地里最炽热的浪漫。
那份在极致浪漫之地糅杂着窘迫、急切和爆笑的亲密无间,此刻成了回甘里最苦涩的调味。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这些带着鲜明徐晓煝和林梓明烙印的片段便汹涌而至。弄堂雨夜的潮湿心跳,初夜的闪电与笨拙,拍卖舞裤的坦白与宠溺,南极寻套的窘迫与大笑……每一个细节都鲜活地跳跃着,带着他特有的温度、气息和笑声。
然而,所有的鲜活最终都撞上冰冷的现实——他不在了。
那声短促的笑声像被掐断,徐晓煝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那只被捏得变形的抱枕里。
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迅速洇湿了布料。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的、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呜咽。
那些甜蜜的、羞涩的、爆笑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蚀骨的思念和无处安放的恐慌。
她多希望此刻他能再跳出来,用那副混不吝的腔调说:“哭什么,小傻子,我帮你数眼泪啊?”
可是没有,只有抱枕吸走了滚烫的泪水,留下冰冷的湿痕,和她独自在寂静房间里无法停歇的颤抖。
半年过去了,从冬到夏,这片海依旧平静得让人感到残忍,它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关于林梓明的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徐晓煝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是否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她。这种未知的等待,让她的心如坠冰窖,寒冷而绝望。
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安俊杰提着一个保温袋进来,里面装着附近中餐馆勉强能入口的粥和小笼包。
他看到阳台上那个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走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煝煝,多少吃点东西。”他把温热的粥碗轻轻放在她旁边的小圆几上,声音是刻意放柔的沙哑。
他自己也瘦了一大圈,下颌线更显凌厉,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这半年,他推掉了所有工作,像个固执的影子守在这里。
徐晓煝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浓重的鼻音低低开口,声音破碎得像被踩过的枯叶:“俊杰……你说,他们会不会冷?那片海……那么深,那么黑……”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滑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滴落在粗糙的披肩绒毛上。
安俊杰喉咙发紧,一股酸涩直冲鼻腔。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伸出温热宽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极其克制地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他的手心有常年练拳留下的薄茧,此刻传递的却只有无言的笨拙暖意。徐晓煝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抽开,反而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下意识地反握了一下。那力道很轻,却像电流瞬间击穿了安俊杰疲惫的心脏。
两个被同一场巨大悲伤浸泡的灵魂,在这异国冷酷的海风里,靠着这一点点无声的依靠,汲取着对抗无边绝望的微薄力量。一种超越了友情、混杂着同病相怜的复杂情愫,在这心照不宣的沉默和触碰中悄然滋生。
一架私人湾流飞机降落在马德里郊外的专用跑道上。
潘语嫣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走下舷梯的。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羊绒套装,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嘴唇毫无血色。
仅仅半年,她身上那种曾经明艳如花的青春气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melia紧跟在侧,同样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扶着这个小学妹的手臂。
潘家和melia爸爸在西班牙动用了难以想象的人脉和资源。从顶尖的私人侦探团队,到拥有深海探测设备的海洋科考公司,甚至与当地颇具势力的家族进行了隐秘的利益交换。重金之下,搜寻的力度一度远超官方。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耗费的天文数字如同石沉大海,换来的始终是冰冷的、千篇一律的结论:目标海域无人类生命迹象,无显着漂浮物,无电子信号。
每一次希望燃起,随即被更深的失望扑灭,周而复始,如同钝刀子割肉。
潘语嫣住进了拉科鲁尼亚最顶级的私人疗养中心,拥有最好的海景套房和最资深的心理医生团队。昂贵的抗抑郁药物出现在她的床头柜上——帕罗西汀、米氮平……这些药物她都拒绝服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完美的花园和远处蔚蓝的大西洋,阳光明媚得刺眼。
潘语嫣的手指悬在冰冷的钢琴键上方,久久未能落下。琴盖光洁如镜,映出她苍白失神的脸庞,和那双盛满了雾气、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眼眸。
半年了,那个曾将她从深渊边缘一次次拉回的帅哥——林梓明,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凭空消失。思念不是汹涌的浪,而是无声渗入骨髓的寒潮,在每个独处的瞬间冻结她的呼吸。
回忆的碎片,带着他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悄然浮现。
眼前仿佛又亮起手机屏幕的幽光。那是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整日蜷缩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隔绝了整个世界。只有虚拟的游戏世界是她暂时的避难所,却也常常因挫败而陷入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