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一灭,殷篱更加看不清李鸷的表情。
她抓着被角,转过头看着黑洞洞的房顶,感觉到身边人掀开被子躺下,她提着心,在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时,殷篱忽觉眼眸一湿。
她赶忙转过身背对着李鸷,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堵住所有的抽泣声,不是难过,甚至也不全是委屈,她只是不明白,明明错的不是自己,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梦魇。
她已经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为什么总要被这个噩梦折磨?
她难道要一辈子背负这个烙印,心里洗刷不去,抹涂不了,便只能这样空耗着?
殷篱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五感全都消失了,只想溺死在这一刻的绝望里。
直到她感觉眼皮一暖。
殷篱豁然睁开眼,入眼仍旧是一片漆黑,可感官却全都回归了,她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一轻一浅地散在她颈窝里,李鸷抵着她发丝,在她耳边问:“怎么哭了?”
殷篱浑身僵住,木然地看着前面,他将她眼底的泪擦去,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只隔了两层薄薄的里衣。
殷篱听到了外面刮起了大风,可她却热得喘不过气,李鸷抱着她不动,良久之后,才沉着嗓音道:“我后悔了。”
他说他后悔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殷篱却明白他在为什么而后悔,她从没这么真实的感受过他的温度,每一寸肌肤的触碰都描摹好了形状,她挣了一下,转动身子,鼻尖蹭过,四目相对,李鸷却没挪开分毫。
他道:“我原本想等你忘记那些旧事。”
殷篱眼睫上闪着泪光,哑声问:“忘不掉呢?”
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刻,下一刻,李鸷吻上她的唇,在那之前,他说:“我帮你忘。”
急促而强势的吻占据了殷篱的全部,她一开始想要逃离,想要躲开,可身上的人不许,抵开齿关,攀着她的呼吸,她看到他闭上了眼,在欲望溃堤的那一刻。
殷篱被带着温度骤升,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忘了,在她眼前也变得黑暗的时候,她好像终于可以坦诚地接受自己。
她眼底瞥见天光,觉得黎明来得太早又太晚,昏沉沉地不知何时才睡去。
殷篱体弱,这一夜实在耗费了太多精力,第二日李鸷没让她起身,从床上躺了一天,第三天时殷篱执意要下地,不然成大哥和成大嫂真不知要将她笑话成什么样了。
村寨的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与世无争,恬淡安逸,殷篱与李鸷疗伤的这段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谁也没提回去,谁也没说何时离开。
可离开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的。
这天,殷篱跟哑巴大夫下山回来,在村头的大樟树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李鸷坐在石凳上,旁边的人站着,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两人不知在交谈着什么,殷篱只能看到他们二人之间并不愉快,她心头一沉,让哑巴大夫先回去,自己走了过去。
走近才听到他们说什么。
“一月已过,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犹豫了吗?”
燕无意不想被无意义的反问掌控主动权,迟疑一下,忽然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她知道你的真实——”
“阿篱。”李鸷转过身,看到殷篱背着药篓走过来,燕无意身子一僵,抬眸便映入那道身影,一切都是熟悉的,可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他看到李鸷走过去,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动作那么亲昵,而他问到一半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殷篱看到燕无意,脚步不停地走过来,眼中充满惊喜:“世子!你是来找我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