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泡在泪水里,泪水汇聚成一片沼泽,把他吞进去,把他撕碎。
梁宵严按开床头的小灯。
暖黄的灯光照出游弋一身的泪。
他说不出别的话了,他一遍遍地祈求哥哥。
凌乱的长发跟疯子似的糊在脸上,他哭红的鼻子和狰狞的脸显得那么可怜。
但梁宵严无动于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对他的痛苦熟视无睹,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没有喜怒哀乐的神明,不哄也不安抚,就那么放任他哭。
这事想要过去,他早晚要哭这一场。
那二十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要知道。
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悲痛随着他的泪水撒得满屋都是。
游弋的声音越来越哑,身体随着抽噎颤抖,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再发不出任何哭声,只有一行一行的泪淌出来,只有一股一股的血从心里流出来。
梁宵严这才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心脏。
“什么感觉?”
游弋张着嘴,泪水和口水混在一起,只有哽咽,说不出只言片语。
梁宵严告诉他:“这就是我看到你死在我面前的感觉。
你失踪了多久,我就体验了多久。”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游弋只剩一层壳的躯体彻底击碎,变成一块没有壳的牡蛎。
梁宵严把牡蛎从碎片中打捞起,如同从无尽的痛苦和愧疚中救赎他。
“你哭什么呢?”
他吻着弟弟脸上的泪,舌尖舔舐滚烫的盐。
“不是你要听的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地消失后,哥哥要面临什么吗?”
“嗯?蛮蛮。”
他温柔地挑起游弋的下巴。
窗帘被微风吹动,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他们。
梁宵严的声音始终缓缓的,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小时候我宁愿和你一起死,都没有抛下你自己跑掉,你是怎么敢留下那么个荒谬的理由就一走了之的?”
“还一走一整年,我们结婚都不到一年,我等你长大等了二十多年。”
“等到最后等来这样的结果。”
游弋抽泣得没法呼吸:“对不起,我、我以为我走了就没事了,我走了你就能好好的……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以为一年没什么的……”
“很快?”
梁宵严哂笑起来。
“你们这些小孩子总是不懂得光阴宝贵。”
“我比你大九岁,你刚满十八时我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你风华正茂时我已经年近四旬,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后悔没有多看看年轻时的哥哥?”
“这一年要从我们这一生能共度的时间总和里扣除出去的,等我们老去的时候、等到我死在你前面的时候,你还会不会觉得在我们新婚燕尔时浪费的这一年大好时光没什么?”
游弋愣在原地,脑中嗡嗡直响。
身体像踩空似的坠下去,一直坠到谷底,悔恨就是竖在谷底的利剑和长矛,将他刺得肠穿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