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只有九根手指头就好了……”
他眼泪吧嗒掉,“这样哥哥是不是可以少去一天?”
梁宵严难受得心口生疼。
“别乱说,九根手指是残疾。”
“可我本来就是残疾,生下来脑袋不是圆圆的,他们都说我是畸形。”
梁宵严不喜欢他这样说自己,“你不是畸形,他们才是。”
“哎?可是他们的脑袋看起来都很圆……”
“他们畸形在心里。”
那天晚上,两人都没睡觉。
梁宵严在厨房包饺子蒸馒头,还破天荒地做了小猪盖被——白花花的大馒头上盖着一层粉色巧克力皮,冻上留给弟弟吃。
游弋则撅着屁股扎在衣服堆里不知道鼓捣什么,一会儿叫唤一声。
等梁宵严忙完回到屋里,就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在地上摊开,弟弟小小胖胖的一团蜷缩在里面,怀里抱着什么呼哈呼哈地睡着,脸上泪痕还没干。
他怔愣良久,把弟弟的手拨开,看到里面藏着一头奇丑无比的小猪。
巨丑,无敌丑,怎么会这么丑。
目测是拿他们家粉色电视布缝的,一个长条圆柱体,里面塞的是游弋小时候的衣服。
梁宵严都有帮他好好收着,还放了防虫的橘子片。
小猪的脖子就是一根紧勒的鞋带,猪耳朵是两个小手套,猪鼻子是袜子球,猪嘴巴没有,可能因为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梁宵严心尖酸软,把弟弟连同小猪一起抱进怀里。
面对面托屁抱,游弋最喜欢的抱法。
他抱着弟弟在屋里走来走去,温热宽厚的大掌拍着后背哄他睡觉。
游弋揉着眼睛醒过来,十根手指头都扎红了,还傻乎乎地把小猪往哥哥怀里塞。
“严严宝贝,我给你缝了一个我,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吧。”
别人家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他们家是弟弟手中线,哥哥怀里猪。
梁宵严点头说好。
游弋还是放心不下,像个小大人一样双手捧住他的脸:“哥哥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很远很远?哥哥能照顾好自己吗?能吃饱肚子吗?能自己睡觉吗?打轰隆隆的雷会不会怕?”
梁宵严说不怕,什么都不怕。
游弋表示不信:“哥哥也是小孩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
梁宵严想了想,没有开口。
他怕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长大,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完这一生。
可偏偏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
七岁之前,他被关在一个四面墙都很高的小院子里。
那个院子富丽堂皇,却没有人陪他说话。
他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躺在草坪上望着头顶的天空,数今天飞过去几只小鸟。
或许那些墙不是很高,只是他太小太小。
后来他翻过高墙,离家出走,在路上被拐,辗转卖到石哭水寨。
买他的男人为了驯服他,让他叫爸,带刺的枣树藤条抽断三根。
他后背的血从衣服里浸出来一拧都往下滴,愣是一声没吭。
七岁之后,他被男人关在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