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的名字是梁宵严给取的。
梁宵严第一次在字典上翻到这两个字时就觉得它是天底下最好的词语。
像条小鱼一样自由地游来游去,游出水寨,游进大海,游向广阔的天地,永远无忧无虑。
但随着游弋慢慢长大,梁宵严也生出了所有父母兄长都会有的忧虑——江河湖海漫无边际,而他的小鱼那么脆弱淘气,到底有哪片海域是绝对没有危险且适合小鱼生长的呢?
答案是哪里都没有。
那就把自己变成一条河流。
大多时候,梁宵严的爱都温和得像一条河流。
他包裹着游弋,承载着游弋。
只要游弋想要,他可以无条件地送弟弟到任何地方去。
他的温和是因为他不在意,他绝对的掌控力。
他不在意弟弟的小打小闹,棱棱角角,牛性子狗脾气,河流本就能包容小鱼的一切。
但当小鱼妄图从河里跳出去,河流就会瞬间疯长,迅速蔓延,吞没陆地,把世界变成一片汪洋。
游弋被困在汪洋里,他想让小鱼去哪里就要去哪里。
那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
梁宵严关了游弋三天三夜。
在那间小小的忏悔室里,在只要游弋认错就会得到原谅的地方。
游弋刚醒来时,入目一片昏黄。
屋里没开灯,高低错落地点了许多蜡烛,烛光被夜风吹得摇晃。
游弋像一滩任人宰割的软体动物瘫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映照在天花板上一亮一亮的光。
抬抬手,铁链哗啦作响,偏过头,看到窗外大雨淋漓。
雨丝刮进来,满地海棠花瓣被风吹着跑。
跑得远的飞越床榻、飞越黑白棋盘格地砖,飞到一闪一闪的墙角,梁宵严穿着一件做旧的青绿色衬衫,坐在地板上。
他面前摆着一块双层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一大把仙女棒。
仙女棒被点燃了,噼里啪啦的火光在夜色中狂跳,跳到半空又坠落下来,变成漫天飞雪。
梁宵严歪着头,眨巴着眼,如同被这场雪淋湿的小动物,伸手去抓那些火光。
抓到又放开,眉头蹙起又舒展。
从窗外掠进来的雨滴浸湿他的眉毛,他的眉弓弯成两道潮湿的远山。
“你没回来陪我过生日。”
烟花烧完时,他终于看向游弋。
游弋侧枕着枕头,白发遮住大半张脸,一双殷红的眼睛朝着哥哥的方向,没有一点光亮。
“对不起。”
他说,“我以为我能回来的。”
“我不想听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