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不济,龙困浅滩,叶修正决定闭上眼睛继续试图装死,突然灵光一现,“哟,少天呢?也晕得说不出话了?”
喻文州笑而不语,临走前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看样子那位蓝雨王牌也正衰着呢,叶修掰开橘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幸灾乐祸之情。
张佳乐也没好到哪里去。理论上而言,高度专注于某一件事从而刺激高级神经中枢,能有效遏制晕动反应。但他眼下晕得七荤八素,连站起来都成问题,更妄论做点其他事情。林敬言稍微比张佳乐好一点,风浪不那么大的时候还能出门去看看方锐,回来后把叶修那万年难见的悲惨模样说张佳乐他听,就权当是转移注意力了。
恶心的感觉一阵高过一阵,有时候张佳乐简直想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呕吐物带着胃酸冲刷上消化道,被酸液灼伤的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疼。如果不进食,胃中就没有食物可以吐,更加伤身。而食物从食道进去,再从食道反出来,就好像钝刀在身体中上下拉锯一般。
他的确是想昏迷过去了事,但睡眠似乎并不十分眷顾他。在半梦半醒的意识边缘,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孙哲平在对他说话。
『难受?躺平我给你揉揉。』
『……你当我五岁吗?』
『话都说不利索了就闭嘴吧。』
『靠!等我好了再收拾你……』
『行啊,明早训练场见?』
『滚吧,是男人就靶场见真章。』
『呵。』
张佳乐并不记得这段对话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他甚至无法确认这段对话是否曾经真的发生过。但当生理上的痛苦与心理上的焦灼齐齐压在心头时,他却依然会想起孙哲平。想起他们意气风发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那些夹在枪弹迷彩与演习训练里的温柔与爱意。
“孙哲平……”
头痛脑裂的昏沉中,他低声喊出了那个并不为众人所陌生的名字。
正喝水的林敬言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半晌,终于还是沉默地放任他兀自在清醒与迷梦中沉浮。
林敬言并不是第一次从张佳乐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自打两年前,他和张佳乐同期通过霸图选训并成为好友起,“孙哲平”这个词,就时常溜出张佳乐的嘴边。
霸图号称单兵的巅峰,能通过选训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菁英。这异动自然瞒不过与张佳乐室友林敬言的耳朵。孙哲平这名字,林敬言并不陌生。但也仅限于这人被追授烈士与个人一等功时,军报上的那一纸公告而已。但透过张佳乐,林敬言才慢慢体会到那一纸公告的不可承受之重。
失去自己的队长、搭档和好友,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在训练与任务里同甘共苦生死相托的战友,生活中朝夕相处如同彼此半身般的挚友,突然被贴上了“死亡”的标签,却连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那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多次,林敬言觉得庆幸。虽然选择加入霸图的代价是他离开了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队伍,离开了自己的战友、下属和亲朋,但他毕竟从未真正品尝到绝望与死别的滋味。
叶修晕了快整整一周,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