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逢年没有立即接话,他选好竹篾抬起头说:“那你到我这买吧,我很便宜。”
江盈知见他刚不说话,以为被?打击到了,没想到他这么说,又扑哧笑出?了声,她点点头,“好啊,但是?要看看王师傅的手艺。”
“王师傅手艺挺好的,”王逢年回了句,他不是?在说假话,他的手很灵活,几根竹篾在他的手里弯来绕去,立马有了鸟头的形状。
他做的骨架并不复杂,不需要太多?细骨骼,只是?拼接的时候相对麻烦了些。
江盈知坐在个小矮凳上,并着腿,给旁边真正的纸灯师傅让路,托着腮说:“要这是?鱼骨的话,我能给你搭一个仙鹤。”
“那要很大的鱼骨了,”王逢年说完,又很顺口地喊,“小满,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浆糊。”
“这个吗?”江盈知拿起地上的浆糊,伸手递过去,王逢年也伸手过来接,他温热的指腹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碰撞,而后又立马撤离。
江盈知抬眸看他,王逢年低垂着眼避开,手摩挲着浆糊罐子?,罐子?壁上有浆糊,他的手指也沾了点。
明明这间铺子?里充斥着很多?的声音,篾匠在劈着竹子?,纸匠一边哼调子?一边喊旁边的人过来拿灯笼,还有店家招呼其他人的声音。
吵嚷纷杂,这一处却又出?奇得安静,有的人都能听见自己怦怦如雷的心跳。
当男女双方不说话时,氛围便变得奇怪起来,像是?平静的海面在积蓄汹涌的波涛,只等?待大潮汛的来临,而在此?之前,似乎风平浪静。
“那个,”江盈知尝试开口。
王逢年说:“要不”
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没有出?现相互谦让的戏码,而是?王逢年接着说:“我的骨架做完了,等?会儿让其他师傅糊纸吧。”
“到时候记得跟我买。”
“嗯,回去吗?”江盈知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王逢年撕着自己手上的浆糊,心下叹气,他没有答应,只是?说:“有家鱼铺的青蟹特别好,膏黄足,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就有膏黄了?”江盈知又变得活泼起来,“那走走,我看看是?什么品种的青蟹,我们西塘关口的青蟹还不够肥,只能吃点蟹肉。”
王逢年把自己的白鹤骨架托付给纸匠,说是?请他先?糊,晚点会过来拿。
之后带着江盈知绕到了一家鱼铺里,那也是?在小巷子?里,门面不大,海鲜全摆在门前,盆里装着不少海货,很多?大鱼,但是?她一眼瞟见了大盆里的螃蟹。
她立即蹲下,仰头问店家,“我能抓起来看看吗?”
“白送你都行,”店家咧着嘴笑,本?想说自己受过王老大照拂,这些螃蟹是?专门留给他的,看到王逢年的眼神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盈知抓了只螃蟹在手里,原本?张牙舞爪的螃蟹立马老实了,她沉浸在看螃蟹里,很少有人看螃蟹都会笑出?来。
笑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江盈知反反复复地看,尤其盯着反面的软甲壳看了很久,确定是?黄油蟹。
它的壳里和?蟹腿都已经透出?橙黄色来了,这就表明里面积蓄了满满的膏黄。
正常的青蟹到了立秋后才渐渐变大,肉肥且蟹黄多?。
但是?黄油蟹却不一样,它也是?青蟹,却是?热夏里母螃蟹爬到沙滩上,受到暴晒后,蟹膏慢慢地转变为蟹黄。
持续的高温会让它的身体基本?全是?蟹黄,像是?凝固的黄油,行家管这个叫化?油,江盈知手上拿的这一只,就是?最好的“头手”,整只螃蟹除了薄薄一层蟹壳外?,里面全是?蟹黄。
她如果现在折断螃蟹的任意一只蟹腿,从折断处就能看见,那蟹黄如同融化?了的黄油一般,从断口缓缓流出?来。
至于稍微差点的,没有完全化?开的叫作二手,其次就是?膏油蟹,里头会有橙红色的膏块,吃起来有点沙沙的口感,却也很好吃。
江盈知很少能看见野生的黄油蟹,而且是?这么好的头手蟹,毕竟野生的要价特别贵。
后世的手段很多?,到她主厨的时候,有些黄油蟹是?人工用特殊的灯光,强行促黄得来的。